和格达娜同行的,还有她的儿子利勇和丈夫余正辉。利勇是这次年龄最小的赶马哥,今年19岁。身材高大的他,遇到陌生人问话,红扑扑的脸立刻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在利勇眼里,还是家乡好,因为,可以和伙伴们一起爬山,再说,老家的空气,也比城里好。格达娜的丈夫余正辉在2000年以前,是“国家马帮”的饲养员。在他眼里,马通人性。他一喊,马就会很乖地停下,驮货物较多的马,余正辉会给它“开小灶”。余正辉觉得,外面的世界太复杂,还是伴着与他们相依为命的马,心里才踏实。 5个半月的跋涉,一段在外人看来浪漫如诗的行走,留给每个赶马人的,却是一路的辛苦、艰险,甚至是残酷。行前,马帮成员对这一路艰险,没什么概念。可走过了,才知道,和在家乡赶马完全两个样。每天要不停赶路,不能停留,路途上的危险更是如影随形。
施甸马队的马锅头杨清友是全程都走下来的5位赶马人之一,很多人在途中因生病或体力不支,不得不被后勤车拉上一程。 6月27日凌晨,马帮在四川沐川县驻地突遇洪水,马锅头们从睡梦中惊醒,洪水把帐篷和一些随行物品冲得老远,所幸人和马都没有损失。8月底,途经陕西黄陵县附近的公路时,马帮遭遇车祸,54岁的马锅头杨自祥不幸身亡,一匹马被撞死。日前在京举办的马帮文化展开幕仪式上,杨自祥之子上台接受花环,他的脸上还隐约流露出刚刚丧父的痛楚。赶马人每个月的薪酬是800元,马锅头是1000元。有人给他们算过,平均每走一步的酬劳不到一分钱。这样一笔收入,在当地也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挣到。然而,古朴山民一旦答应的事,他们就讲诚信到底。
格达娜的一位朋友告诉记者,一路上格达娜有过很多次后悔,她的大儿子刚结婚,儿媳又怀孕了,老母亲80多岁了等着她照顾。可是她不懂得如何去拒绝,签名签到手软了还得强挂着笑容。近年,凡是和茶马文化沾边的文化产品,似乎都能红火。
伴随此番马帮进京,那神秘的茶马古道,和这一段不可思议的坚韧行走,同样引来了舆论热捧。然而,那些关于旧时马帮文化的传说,在今日的这些赶马人心中,却已遥远且模糊。“我之所以赶马,就是不想让我的孩子再继续这种生活了。”杨清友这样说。
在《最后的马帮》的导演郝跃骏看来,马帮毕竟是一种比较落后的事物,迟早会逐渐淡出这个社会,被这个时代所淘汰。不过,更多的赶马人更愿意相信“马帮不会消失”。尽管他们确实不愿意自己的后代再继续从事这项工作,但他们依旧觉得,总有交通不便的山区,需要赶马人。据说,这次活动的马匹最后将在北京卖掉。但格达娜还是期望着,与她相依为命的两匹马能被她带回去。“这些马,应该回到属于它们的固有生活环境和文化中。”郝跃骏说。
不同的人,对马帮有着不同的解读。但能肯定的是,经过精心策划组织的进京马帮,已不是当年的马帮,如今的柏油路,也不再是当年的古道。在古老文化和现代文明的交会中,即使我们不情愿,马帮这种底层人艰难行走的文化,也终将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