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次是在武夷山,喝那里最有名的大红袍,苏叔阳说:“当时那茶的感觉就是一个字‘醇’,不同于绿茶的‘清’,大红袍有着醇厚的回味。”于是,那甜甜的口感,浓浓的回香,和当时当空的明月、习习的晚风一起定格在苏叔阳的记忆中。情性所至,适意逍遥,真也是:一心有一心所得,千心有千心所得。
鲁迅说过,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苏叔阳说,年轻的时候不懂得喝茶这种“清福”。
“对茶的爱好和品味是在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后才渐渐培养起来的,也才慢慢体会了红楼梦中妙玉所说的一杯为品,二杯那是解渴的蠢货,三杯便是牛饮了。饮茶不仅仅是为了解渴,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是在自然界无尽无休中的一种自我感知。饮茶的诗意可以入侵人生的失意”。
苏叔阳告诉我,他1995年在法门寺的地宫展览中,看到了唐代的整套茶具,这比先前去日本看到的茶道所用的器具都丰富和讲究,这证明了日本的茶道是中国的舶来品,中国才是茶道真正的起源,茶在中国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
中华民族一直都在追求崇高的精神境界,中国的茶文化的形成也和这样的追求一脉相承。苏叔阳解释说:“古代的知识分子个性张扬,尤其唐宋的文人墨客精神上的枷锁比今人要小得多,他们有着极为丰富的想像力和闲情雅兴,他们喝茶是为了享受精神上的放松和自我的释放。喝茶时,优雅清闲,物我两忘,调整气息,调整心态,超然于凡尘俗世之上。而且过去喝茶和琴有关系,二者同是人天性的一种抒发,同是对人性最美的陶然。”
我想起,白居易有首诗就叫《琴茶》:“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煮茶听琴,琴茶同韵,对人生的体悟就在泠泠七弦上,就在幽幽茶汤里,可谓“陶陶任性一生间”。文人雅士也以清丽的文字写尽了茶的精妙情趣。
我又想起,杜甫的“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苏东坡的“从来佳茗似佳人”、李商隐的“小鼎煎茶面曲池,白须道士竹间棋”,句句流露文人对茶的深深迷恋,我也时时去经历在饮茶时所获得太多的意外的喜悦。
古代文人的钟爱促进了中国茶文化的形成,茶真正的发展也与玄学的发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禅是玄学一种抽象的形式。什么是禅?苏叔阳的解释是:“禅,不是虚无的,空洞的,而是谈所未谈,言之未言的。禅一定是可以领悟的,以心传心,去领悟语言不能表达出来的东西。中国人对抽象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体现在中国的艺术上都是有禅意的。对于茶,常说‘禅茶一味’,茶里有玄妙的味道,却很难形容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很难说出来。因此饮茶谈禅是统一的。”
“道可道,非常道”,万事万物皆有道,世上道道相通,琴道、茶道、玄学之道,都在言外心中。
苏叔阳,生于1938年,当代著名作家。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电影制片厂编剧,中国作协理事、中国电影家协会理事。著有剧本《丹心谱》、《大院》、《夕照街》、《春雨潇潇》等,以及剧本集《苏叔阳剧本选》,中短篇小说集《婚礼集》,长篇小说《故土》,少年儿童读物《大地的儿子——周恩来的故事》,诗集《关于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