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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于世为稻粮谋,就让人无法以喝茶了事。苏东坡说:“我生涉世本为口”。“为口”实是人生无从拔出的泥淖。先生算是达观的人,然其亦“自笑人生为口忙”。东坡先生天生异质,怀抱的是可天下通吃、即或在长安“白居亦易”的大才,却因乌台诗案险些小命不保,此后而黄州而琼州,颠沛流离,呼吸于瘴疠之地,若非是糊己口养己家的使命压迫太甚,先生怕是懒得这么忍辱负重了。“茶雨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满纸虽是闲适与超脱,满怀却是哀哀复沉沉。现代作家姚雪垠生平要平顺一些,虽也免不了悲欣交集,却是欣多于悲:“我端起杯子,喝了半口,暂不咽下,顿觉满口清香而微带苦涩……我在品味后咽下这半口茶,放好杯子,于是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开始了。”好,微谙了人生三味。然其喝茶,却非喝茶了事,而是要喝茶干事,其人生之背负也并不轻松噢。仙去的香港专栏作家高雄,每日写稿逾万字,平常一万五,有时两万五,一年365天,天天不断,抄写二万五便脊骨酸软,何况要从骸骨皮肉中汲髓取血来创作呢?高速运转的香港一刻不松地推着高雄高速运转的脑子,人何以堪?沦为了文字的农奴,成就自是斐然,而人生终究可怜。路遥写作《平凡的世界》未曾终卷而撒手西行,是累死的?昼短苦夜长,现代人恨不得24小时都是白昼天光,“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忙哪?累哪?为人生老,谁没有这么短促若鼓点的两声叹息?前不久,看到某地出台了一个文件规定,必须保证让学生每天有8小时的睡眠。人尚未长成,身心却严重超载,居然要以文件来规定生理本能,说来堪哀,动人深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