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有啥可庆祝的。两个包才整出八十来块钱，妈的，还把我吓够呛！”任六边骂边坐起来。

　　“行啦行啦，八十块你还不知足啊。钱是不多，也比那次强啊。要是人家把钱都缝内裤里，你连个屁都捞不着！”任五说着说着脱了鞋子，爬到那张堆满吃食的床上盘腿坐下。

　　脱去了外衣的任五兄弟，里面穿着一样的毛衣。他们的长相如此相似，连说话声音也一样。可我还是一眼就能辨别出谁是任五，谁是任六。决不是因为任五才走进来，在我面前脱去了呢子大衣的关系。我也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的气息。

　　任六也下了地，坐到了任五对面。两人都盘着腿，中央是被我刚从网兜里一一取出来的美味。任五打开了白酒，立时屋满酒香。任六一把抢过哥哥手中的酒瓶，仰头咕嘟喝下一大口，嘶了一声之后，抓起一只酱猪手就啃了起来。然后又把酒瓶递回任五手里。

　　任五正要喝，忽然想起站在一边的我。

　　“我说小兄弟，你倒是过来啊。”他唤我，“把床上的箱子先放地上，坐过来。”

　　我按照他的吩咐，把中间床上和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收拾到提箱里，又把箱子挪到了地上，然后做在床沿儿上，对着他俩的侧面。

　　“小兄弟，都这么半天了，还不知道你叫啥呢？”任五也喝了一小口酒，随手拣起一个猪手递给我。此刻我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还不饿。”怕自己控制不住，我把手背到了身后。

　　“别装啦，操，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任六斜了我一眼，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拿着吧，给。从今以后就是自己兄弟了，还客气个啥劲儿！”任五的眼睛总是带着些许笑意，令我无法抗拒。

　　我接过猪手刚要咬，忽然想起海妹来，就又停下来。

　　“又咋的啦？吃啊。”任五问道。

　　我看着他，没吱声，把猪手又放了回去。

　　“真他妈蘑叽，又吃又不吃的。哥，别理他，咱俩喝！”任六边说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猪手，把酒瓶从任五手里拿了过去，扬脖啁了一口。

　　“你是想给你女朋友留着是吧？”任五笑嘻嘻地看着我。“吃吧，把这个给她留着，这回放心了吧，嘿嘿。”他撕了一块食品包装纸，包了一个猪手，放在了一边。

　　我不由笑了起来，再次接过任五递过来的猪手，满是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啃咬了起来。

　　“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任五想起刚才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道格，我叫道格。”我不假思索地回道，由于嘴里塞满了食物，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啥玩意儿？你叫道格？”任六笑得差点没喷出来，“操，还叫道格干啥？直接叫狗就得了呗！”

　　“道格？道格……恩。”任五的脸上也都是笑意，却用眼神制止任六，不让他再说下去。“那你女朋友呢？她叫啥？”

　　“她叫海妹。”我总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姐。”

　　“哦，刚才不是让你去洗澡了吗？怎么还这么脏？”任五把酒瓶递给我，“没找着地方？”

　　为了向他们证明，我也是喝过酒的，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接过酒瓶，也像任六那样，扬脖啁了一大口。一股辛辣的液体从喉管直入胃中，接着整个胃跟着了火似的烧了起来。

　　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于是赶紧把酒瓶递回任五手中，埋下头又开始啃起猪手来。任五接过酒瓶的时候，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我，却没有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吃喝了好久，直到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都被任六倒进嘴里。任五不只给海妹留了一只猪手，还有一个茶叶蛋。其它东西都被我们消灭得一干二净。尤其是被我啃过的猪手，白骨森森。

　　当我说起在楼下见到的那个正在洗澡的胖女人时，任五笑得几乎背过气去。他说要是他的话，就不出来，留下跟那个女的一起洗。不过后来，他又说那样的女人白给他都不要。最后他问我，那个晚上接待我们住宿的年轻服务员怎么样。我没说，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起关于女人方面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只记得她当时看我时，那十分厌恶的眼神，我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欢她那样的女人。

　　任五和我说话的时候，任六就自顾自吃喝，看都不再看我一眼。他只和他哥说话，仿佛在他旁边根本没我这个人似的，我也就赌气地不去看他。

　　也不知道几点了，我们才躺下。我蒙蒙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外面小声敲门。不知道他俩谁出去了，又返回来。随后任五跟任六低声嘀咕了句什么，任六埋怨起他哥来，无缘无故带这么两个累赘。又骂了一句：“操，你愿意去你去，我不去了。”

　　后来他们再说些什么，我就都不知道了。从来没这么悃过，酒精在我体内正在发挥作用，温暖的房间，舒服的床，我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任五任六都不在床上，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海妹，海妹！”我发现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迎面任六正往回走，一下和他撞了个满怀。他一把推开我：“你要死啊，走路不看道儿！”

　　看见任六，我镇静了好多。他们没扔下我走了，刚才把我吓得够呛，以为连海妹都跟他们走了，不要我了呢。

　　海妹，海妹。我心里呼唤着，焦急地寻找海妹住的房间。房间的门都很像，不过我能认出海妹住的房间。

　　房门是打开着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海妹，海妹！”我喊了起来。“海妹，你在哪儿呢？”我的心又咚咚地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恐慌令我失措。

　　“小弟，我在这儿呢，喊得吓人道怪的。”海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和往常有些不同。

　　我回转身去，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