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碎片

    小时候跟母亲到发洪水的河里捡柴，一开始我老想要大支的，母亲说：“仔，别贪大，捡碎的那种。”我后来明白了，捡碎了的树枝省力，回到家里处理起来也省事。后来上山打柴，母亲也是这样吩咐的：“别贪大支的，要碎柴。”

    世上能给予我们的很多，但我们要不回大的，更不能要整体。有一个善于讲故事的水手说伦文叙，说到他在金銮殿抢得状元那首诗：“潜心奋志上天台，看见嫦娥把桂栽。偶遇广寒宫未闭，就将明月捧回来。”略懂文字的我与小伙伴们齐声叫好，母亲却说：“明月能捧回来么？不实际。”

    文学与实际是两码事。我们既生活在实际里，也陶醉在文学中，但不可混淆了，也如情感上的寄托。

    年轻的时候，我在桂林学习一个多月，结识了一个女孩，很谈得来。一天晚上在漓江边散步，她问我：“有女朋友了吗？”“有了，你呢，有男朋友了吗？”“有了，不过他不及你风趣。”我说：“她也不及你漂亮。”“不过，我不会舍了他而去追你的。”“我也是。”哈哈一笑，更无猜。

    那晚月光很好，她说：“我带有相机，但怎么能把这美好的月光留下来呢。将来看到月光的照片，就能回忆起你。”我指指漓江：“把被河水揉碎了的月光留下。”她心领神会，举起了相机。

    月光很美，但我们不可能把明月捧回来，也没法用形象去描述和留住月光。只有碎了，光才有一个深刻的形象，让你不会忘怀。譬如今夜，八分明月越过高楼，银光洒落到我的阳台。被瓜棚阻碍了一下，碎了，碎成一片片大大小小的素色丝绢。我想我能在这丝绢上写点文字，比如写点碎了的人生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