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下围棋,开好局胜负就已经不由己了,能走的也就是官子,没有中盘的绞杀,当然也没有权衡的困惑。女人若有“中盘”,那多半便是红杏出墙,“资产重组”了。
老派的中国人爱说一句话:人到中年万事休。何谓中年?守旧一点的算法是三十五岁到五十岁,激进一点的提法则是四十岁到五十岁,然而无论怎么算,都是“不惑”之年,从人的阅历、心智、精力等无论哪个方面看,都是如日中天的黄金年华,年轻而未经世面时的青涩经过年轮的洗礼,呈现出金黄色的圆熟。
年轻的时候选择太多,困惑在于不知如何取合,然而正因为年轻,无论你选择什么,反悔了都可以从头来过,就像小孩子玩游戏,错得起。中年就不一样,职业生涯走到四十岁,就仿佛棋到中盘,没有退路,更经不起错,中年输不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输掉的是后半辈子。所以最难的抉择总是在中年,人到了四十岁,从“而立”往“不惑”之年奔的时候,困惑反而特别多。
在这个阶段,就大多数人而言,虽然不算功成名就,但职位不高不低也算有一点,权力不大不小也算有一些,即便无官无职的,在某个单位、某个行业混了十来年,资历总还是有一点,关系、资源也总还是有一些,所以,不管称心与否,怎么着也都是可以维持的,有了退路,人在选择变化的时候就显得特别游移,即所谓患得患失,因为对职业的重新定位和转型必须以“失”为前提,放弃现有的就是“失”。所以,有人说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是“职业更年期”,尤其对于白领阶层,在笔挺的衬衫领子下面,浮来浮去的都是焦躁、犹豫和彷徨。
许多时候,要攀上一座更高的山峰,纵览一片更开阔的风景,首先得从目前的位置上走下山,都说“懒得动”,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托词(从不知足的人性本能来看,又有几个人对现状真的满意),不是不想攀高,只是走不下去,所以中年最大的问题就是拿得起,但放不下。放不下一段似乎缠绵的感情,放不下已经拥有的职位,放不下那片尚未平息的掌声……尽管知道感情已经不再精彩,职位已经味同嚼蜡,掌声终究要稀落寂静下去。
“观书当自出见解,处世要善体人情”,中年的见解大都来自对人情世故的体会,所谓“实践出真知”,和职位一样,阅历是中午的财富,也是中年的包袱。所以男人到了中年,总是变得格外胆小,性情不敢纵,名节不敢污,权贵不敢忤,“黑白善恶,只宜在心,不宜在口”。棋到中盘,诡异多变,弈者如履薄冰,处世若不是“善体人情”,很容易走人颓局,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女人则不然,大多数女人是不下棋的,即便偶尔玩一把,从开局到残局,中盘也只是匆匆而过,没有那么多的权衡,没有那么多的思量,所以也没有男人那样的焦躁和犹豫。四十岁的女人总在伤春,为渐渐衰萎的肌肤,为不再挺拔的腰身,虽说人这一辈子,春花秋实各有千秋,但女人的精彩似乎只有一春,不管怎么洒脱,哀悼“残春”多少都有些说不清楚的失落。所以,总有那么一些女人“四十岁死,八十岁埋”,竭尽余生的心力在美容院里护理脸上那零点几个平方米,凭吊似是而非的“青春”。
要不怎么大多数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只有两类,年轻的和年老的,年轻的是美丽的清纯的,是被爱恋的对象,是永远的情人;年老的是慈祥的琐碎的,是爱的付出者,是永远的母亲。人在青年为情人费心,在晚年为孩子操心,只有中年为事业而奔忙。而女人最伟大的事业是婚姻,夫贵妻荣,女人的名利装在男人的酒杯里。所以女人没有中年,或者说女人下围棋,开好局胜负就已经不由己了,能走的也就是官子,没有中盘的绞杀,当然也没有权衡的困惑。女人若有“中盘”,那多半便是红杏出墙,“资产重组”了。
下围棋,最精彩的就是中盘的变幻莫测,围棋的走法有多少种?据说是3的361次方,所以围棋“千古无同局”,“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王霸之权,下有战国之事,览其得失,古今略备。”(班固《弈旨》)虽然,人生之棋局,当最后一子落下时,都是呜咽,都是结束,然而“浮名浮利浓于酒,几人肯向死前休”!下棋亦称博弈,或者“手谈”,无论是雕龙大略还是雕虫小技,双方都用黑白之子叙述心中之乾坤,倘若舍弃了中盘的惊心动魄,刚开盘就走残局,能守就守,能和就和,这盘棋还有什么下头?所以,棋到中盘,酣战刚刚开始,当弃则弃,当变则变,有“破”才有“立”,千万别在中盘走残局。虽然,这山望着那山高,是一种视线错觉,但一个山头一片风景,没有错觉,就没有变化,没有变化就没有丰富。生命是付费既定的“自助餐”,能多尝一道是一道,即便山头没有想象的那么高,能看到另一种风景终究也是收获。(林采宜)
观书当自出见解,处世要善体人情
实践出真知
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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