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片水汪汪的液体盘踞在我的膝盖处———它不再像往日那么性感,使我疼痛无比。我不禁发出史上最难回答的问题:这些被称作膝盖积液的液体是从哪里来的,它呆在那儿干嘛?!
就在我伟大人生二十天前一个普通的日子,某实力较强的大型医院骨科门诊室里,专家的手指正按在某俊朗男人的膝盖上,随后该男子发出与他的气质极为不符的惨叫。那惨叫声极富穿透力,高亢悲壮,热烈忧郁,可跳弗拉门戈,直到该男子发现专家的手指早已离开自己的膝盖写完一半的病历。专家的经验是丰富的,惨叫声尚未落幕———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就得出了膝盖滑膜炎的结论。
骨科专家的风趣程度不在我之下,在得知我是打羽毛球受伤的后,他和我有以下的对话。
“你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专家面无表情地发问。
他无视我一脸的业余气质,故意这样问。
“业余的。”
“那好,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哦。”
我一阵苦笑。心想你不就是风趣点嘛,风趣也不能欺负人嘛!
“点到为止,不能运动过量。”专家警告。
我要是能控制得住我会步履艰辛地走进惨叫的骨科?
话说自打我去年夏季不计后果地爱上羽毛球以后,用“初恋般的热情,宗教般的意志”来形容我的疯狂亦不为过。但见羽球场上,一名身形健壮的男子饱含美感地发出每一个球,春天般温暖地救起每一个球,无比冰冷地杀死每一个球,他腾挪闪躲,左突右闯,反弹跳起,飞奔倒地———他忘了他是业余地。在他眼里,羽球场就像一块儿庄稼地,他是一只萝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在残疾的日子里,我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我的腿不能轻易打弯,伸得很直,看起来很“正”。爱上羽毛球有错吗?!老泪在我的脸上分别向上下左右流去,书上称这种现象为“老泪纵横”,我不禁仰天长问:为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累其肌肉,毁其膝盖?为什么不先毁别人的膝盖?当然,这个提问有点心里阴暗。为什么别人的膝盖不积液?这个提问使我的心理阴暗更加具体。为什么我残疾了别人还在球场上飞奔?这个提问使你们明白了我主要得的是红眼病。总之,我的问题像小猫带走了毛线团一样纷乱复杂,并终究不得求解。
哦,羽毛球我爱你,把你放到心窝里,又暖心窝又暖你;哦,羽毛球我恨你,把你放到砧板上,又剁肉来又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