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烂漫天马山，茶烟氤氲摩云峰
文/图：大茶

云间，海上古邑。三泖九峰，心仪久矣。今年春夏，曾游西佘山、天马山、东佘山和小昆山，钟情之余，憧憬着将东北起凤凰、西南至小昆山，延绵约30华里的14座山峰悉数踏遍。

日前，与友人奔赴松江，拟游余下诸山，孰料，出过茶的辰山因修路不得进，横云山亦不对外开放。思量缘分未至，莫强求为好。无意间，远望摩云第一峰天马山以及斜指苍穹的护珠塔，青天白云，红叶映山，恍如水粉秋景，遂作画中游。

从东门进入天马山，内有仿古建筑，院落很大，但一片寂静。看见北面有棵片叶不存的树，枝头却挂满了橙黄的果子，近观，原来是橘子。奇怪，旁边成丛的橘子树仍然枝叶繁茂，这株橘子树却如此现状？

沿着台阶，继续登山。走的是东北后山，山林密布，古意森森。好在阳光不时从浓荫的间隙映射而来，为初冬的清冷与萧瑟平添几许暖意，更为冷漠的尘心注入脉脉暖流。

虽然节气已过立冬，但可能是气候偏暖的原因，四周的景象不象冬季。树林依然茂密苍翠，偶见紫色和橙黄色的树叶相杂，非常出彩。大自然无疑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任何不经意的妆点都蕴涵着浓浓画意。

发现一簇黄灿灿的野菊花，临风摇曳；虽然倩影单薄，可我却深深感受到，这些看似羸弱的野菊花彼此相依所萌发的生命力。花儿有一个隐逸的名字——“野山菊”（又名苦薏、野黄菊），是一种草药。可以相信，以野菊花入药，其傲霜风骨也必能直指人心。

天马山不高，拾阶而上，与一泓清池擦身而过，便到了半山腰的骑隆堰。这一带，栽植有不少毛竹，郁郁葱葱，让我忆起故乡的竹来，亲切。联想到东南方长眠于斯的“三高士”（元代杨维桢、钱惟善和陆居仁），埋骨如此清心之所，可谓有幸。

在悬崖边驻足，下午的阳光为翠竹披沥出点点碎金，诗意之极。脑海里顿时浮现羽仙《茶经》里那句“阳崖阴林”，假如这儿有茶，岂非是佳茗？

一直以为，登山与其说是身体的运动，不如说是内心的历练。时而平坦、时而崎岖，时而迷惑、时而豁达。登临山岗的那一刻，随着视野的开阔，大有“拨云见日”之感觉，豁然开朗。

阵阵幽芬随风而至，循着隐含草药香的气息环顾四周，只见山道边、山林里、山坡上满天星似地点缀着朵朵黄花，几乎可以用漫山遍野来形容，这些顽强的植物正是野菊花。重游天马山，本为赏心悦目而来，但与这些野菊花的不期而遇，无疑成了此行最深的感动。

距离山巅尚有千步之遥，在菊香弥散的山路上攀缘，茅草的身影不时掠过，这些濒临枯黄的野草，在逆光的折射下，闪烁出丁点亮眼的光芒，仿佛向大自然宣示其抗争季节交替所迸发出的韧性。

山上还有不少梧桐，丰硕的树叶黄绿相间，但大多已呈现赭黄。梧桐于我，是情愫至深的生命之树。梧桐的果实很别致，状若累累之元宝，又仿佛是承载粒粒菩提子的舟船。只是不知，这些因缘将往生何方？

发现一只长椅，几缕阳光洒落着，若干娇黄的野菊残萼零落其上，看似空空如也，可远去的是匆匆背影，遗下的或许是曾经的缱绻。景色依旧，思绪懵懂，海上第一高峰已悄然在望。

天马山俗称“烧香山”，而南高峰便是天马山的最高点。此地原为上峰古刹遗址，惜寺已久废，北道地上，露天供奉着铜观音圣像。时有善男信女前来朝拜，香火颇盛。

天马山不算什么名山，但自古与释道有渊源。想起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九华山，传说“金地藏”乔觉常在煎茶峰与道侣汲泉煮茗，留下千古佳话，心里暗生附庸之意。

摩云向阳处，恰好有一方林间空地，不仅石桌、石凳俱全，还有秋千可荡，透过树林，亦可远眺横云山；更妙的是，黛瓦白墙前，黄灿灿的野菊花簇拥于山丘，趣韵天成。不约而同，相中了这一幽雅所在。

山泉瀹佳茗，素闻天马山有号称“天下第四泉”的濯月泉（又名片玉泉、浴眼泉）以及濂泉、濂池和上清诸泉。除上清泉外，余者皆已不可考。好在上山前准备了泉水，以旅行器具烧煮，静候松风之声便是。

第一道是名满天下的大红袍，出自永乐天心禅寺，系友人月前携自武夷山，说是僧侣采制，住持赠送的，仅存一泡，弥足珍贵。白瓷盖瓯、青荷盏、竹茶盘、棕色的茶巾，更有采撷来的数粒野山果，为摩云峰前品味的这款奇茗徒增几分禅趣。干茶如山中隐者，茶香幽醇，茶味和酽，茶息凛然；回甘若梵唱，延绵不绝；岩韵如“狮子吼”，余音聩耳，涤荡心灵，碧水丹山宛在目前。

第二道为独占茶榜鳌头的西湖龙井，注水入瓯，热情水相逢冰封茶，丝丝入扣间，茶烟起，恍如苏堤春晓、黄龙吐翠；茶香溢，仿佛曲院风荷、宝石流霞；茶韵出，宛如三潭印月、虎跑梦泉。陶然间，一只炫目的蝴蝶轻舞飞扬、翩然而至，莫非是太和清音唤醒“茶梦”近千载的铁崖道人化身作隔世的神饮？那一刻，突觉泥丸宫一缕真气轻逸，幻化成天马山朗朗晴空中一朵茶云。

第三道系闽南白芽奇兰，不知什么时候，案上多了几束飘香的野菊花，在郁郁黄花丛中沏瀹乌龙奇茗，那份情趣已然先声夺人。俗云“茶性易染”，吾谓“清者自清”。菊为佳友，茶为韵客；花有意，茗有心；何虑两者不能惺惺相惜乎？果然，开汤后，倾茶入紫砂壶，茗烟氤氲，清芬萦绕于壶口，兰香仍依然。更妙的是，半壶盈盈清茶，涟漪复归平静后，水面竟映射疏影斜横的一片天来，圆者如日，眉者如月，壶里蕴乾坤。

日暮夕阳红，茶心已沉醉。作别摩云峰，行经天马山中峰时，晚霞已经染红了广袤的天穹。余晖中，古银杏、护珠斜塔逐渐变得黯淡，可传说中的“古塔佛光”却似乎在心底澄明起来。

天马山，护珠塔。

斜塔夕照，云间余晖。

天心永乐大红袍茶汤及叶底

踏青品茗，醉在山中，醉在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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