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风尘仆仆断头台
行刑台上的鬼头刀寒光威慑,白花花的刀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发丝在风中飞舞。我看到了韦伯女儿嘴角得意的笑容;奶妈略带惋惜的双眸……众人的指指点点我早已听不到,时间仿佛回到了你倒下的那晚。
“看,她笑了!”
“死到临头还妖性不改!”
“真是妖精!”
若隐若现的婴儿啼哭声将我的目光引向一处。那里,一个半大的孩子正迷路的哭啼。顷刻间,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刺痛着我。
“宝儿……我的宝儿”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被身后毫不怜香惜玉的刽子手踢倒在地。
孩童的啼哭声不再入耳,紧密的人群也毫无缝隙。宿命,谁是谁的宿命,谁又是谁的宿命?哀求的目光看着奶妈,她的眼中透露出几丝慈祥。我知道那个哭啼的孩子不是宝儿,也许只是我太过思念他而出现的幻觉。
人群中的议论声络绎不绝,矛盾、纠葛、彷徨、焦虑、不安……无数种感觉侵袭着我,而我只能选择淡然,强忍的淡定。
就在我闭上眼睛坦然接受的时候。忽然,信使百里加急、快马加鞭的送来了京城的快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而我就这样孤零零的被放任在断头台上,不再有人理会。
你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将呆坐的我一把抱起。惊恐中我丢掉了手中的绣帕,绣帕跌落风中。感受着你的体温,你的气息,你的灵动,贪婪地呼吸着每一缕与你共享的空气,直到你拥我在膝,我都像孩童般紧紧的抱着你。一时间,天雷勾起地火,原始却不野蛮。
“你真的是个妖精。”
“嘘,别说这两个字,我不愿听到。”
你揽我入怀,沉沉睡去。而我却不忍,再一个天亮,你会不会又要离我而去?不去想,不去问,轻抚着你新长出的胡茬,皱纹已经爬上了你的眼角。我一直以为在怡红院的时候早已练就了心硬如石,这一刻却隐隐作痛。
其实我早就是已死之人,何必再去苛求什么呢?能偶尔的感受到你,就已足以。就在前些日,我还听说有位性情泼辣、才貌双全的女子登门拜访。那又怎样?你终究会娶一位身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而我只不过薄命怜卿甘作妾,甚至连妾都不如……
你微微睁开的桃花眼看着我,我慌乱的掩饰着“没什么,多日不见,想看看你”
“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再一次拥我入怀,在你起伏有力的胸膛上,我安详的闭上双眼,却不小心挤出晶莹
七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一夜,你真的没有走。似梦非醒之间,你深邃的目光游离在卧榻的金戈铁马中,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
缠绵、叹息、纠葛、哀怨,第**无法克制的流露。是妖也好,是仙也罢,不要告诉我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定是要说,那也只是一种痴人说梦,至少对我而言。但我却愿长醉不醒。
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方能心如止水的度日;而你来了,却会扰乱一池春水,涟漪中多了几缕惆怅,夹杂着几丝不言而喻的惊喜。本想告知你,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忍你时隔几日便风尘仆仆归来的眷顾。可话到嘴边却被生生的咽回。我想我还是自私的,即使知道你最终不属于我,也还会如世间女子一样,贪恋你的绕指柔。
很多人说,这座府邸四季如春,在我眼里,却只不过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梨花含恨。偶然撩起的琴弦难觅知音,我只能收拾起梨花魂,自筑香坟葬落英。
你不知道那天的我疲惫的脚步始终无法停顿,身后是由闹市一路追赶而来的村民。无数的棍棒,无数的咒骂,我只能强撑着蹒跚前行。那一刻,我就是断头台下逃脱的孤魂野鬼,不在三界中,身处五行外,不知道要逃到那里才是尽头。我真的不怕身后凶神恶煞的人群,死也毅然,只求不要横尸山野。我不知道在这荒郊野岭,我能不能遇到那个前世葬我的人,而你也许只是那个和我有着一世情缘的好心人。
跌进杂草丛生的矮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跃过头顶,一路急行。劫后余生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苦涩。而赤裸的双脚早已被山石蹂躏的血肉模糊。
“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弱女子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万一被打劫怎么办?我先帮你收着,等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来取便可。”
眼前这位被唤作红姨的慈眉善目的贵妇人并没有因为我异样的眸子而惊恐,还好心的留我住了下来。嘱咐我每日好生在屋里调养身体,闲暇时只需教她的几个女儿抚抚琴,吟吟诗。看似简单的活计,她硬是先支付了我一年的酬劳,作为感谢,我也签下了那份貌似不是卖身契的合约。
命保住了,也幸运的头顶有屋,腹中有食。而我却像浮萍一样,投靠在一个个的驿站。释怀,既然时辰未到,何必急于进入下一个轮回?
琴棋书画诗酒花,这些曾消磨时光的把戏,而今竟成了我赖以生存的本钱。日复一日,相安无事。
转眼间一百个日头过去了。这天,红姨亲自送了本书给我,并一再叮嘱我潜心学习此书,若有什么疑问和不解,还需她亲自指点。
我好奇的接过书。先前红姨总是时不时的送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我,偶尔也会送些乐谱,绣样过来,而送书却是头一次,而且看起来很慎重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些日来不曾读书,我都不晓得自己还认不认识字,
红姨,什么人?
继续期待下文.
龙女儿辛苦了哈.七茶:
这些都有地方转,辛苦的在后头,我得打字出来才行@
先留个脚印,空闲时来细看
宁做英雄妾,不做凡人妻
八 怡红良人出淤泥
翻开书,不由的哑然失笑。精美而厚重的锦绢上用金丝银线勾勒出一幅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惟妙惟肖。这一刻,我知道近也好,退也罢,终究要走到这一步。再没有什么可以诉说,说了又怎样?谁听?谁信?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歌舞升平即使是场梦,再也无需去捅破。自叹英雄谁能不沾风尘边,古往今来又是笑贫不笑娼。
光线微弱,桃色点唇,额头淡淡的抹着鸳鸯黄,铜镜里岁月的轮廓。云烟眉描绘的颇有些多,闪烁着诱人的独特光泽。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错以为是那个人还活在这世间,或是我相信不会改变,等待一个永远?只是平静安然湿润了双眼,镜中略带伤愁的容颜愈发娇媚。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笑沧桑,万行泪化旧窗。
真的病了,连呼吸都带着单单的叹息声。起初,床前每日都会络绎不绝的走动着许多郎中。渐渐的,渐渐的,这间锦衣玉食的房间里,我仿佛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望着打开的窗子,想飞,却无力挣扎。
回光返照的那一刻,我告诉红姨,明早日出,我便离去。这些年来的积蓄都赠予了她,我只要一叶孤舟和几两散碎的银子。红姨的眼中划过一丝清澈的不忍,如同那日刑场上奶妈的眼神一般。我欣然一笑,浮萍本无根,去留自无意。
来也好,去也罢,即使红姨赠书与我,几日后也找了借口取回。她终究是心疼我的,或许另有蹊跷?而我总归是要感谢她,还得我一身清白。
当我的身影出现在厨房的时候,惊呆了一干下人。轻起朱唇,告诉他们,我只是想亲手为城主做盘点心。
在下人们密不透风的目光中,我淡然的用清水和着松软的面粉,将来时摘下的梨花瓣融入面中。和、揉、搓、抻、切、捏、拧,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蕊陈入笼屉。蒸、烘、培、烤、点、熏、起。整个厨房充裕着梨花的香气,连门口都驻足了不少的侍从。
看着他一口口将整盘点心一扫而光,我满心欢喜。当女人宁愿忍受厨房的烟熏火燎,也要洗手做羹汤的时候,如人饮水,几人无奈几人喜?
没有告诉他,收拾他换洗的衣裳时,我看到了那封边关告急的军令。我知道,几日后,我的英雄又要驰骋沙场,生死未卜。而我我并没有告诉他,这盘点心的名字是提拉米苏。
九 白衣残阳梧桐雨
远去的马蹄,他日的约定,在青春中慢慢燃尽。这一去如果还有轮回,来世天涯海角相依相随。梨花开在雨季,而心碎在手里。
那场雪,下在心里,这么多年未曾融去。你我雪地里的相遇,决定来世今生的宿命。
关上窗,阵阵寒风透过窗棂。好冷,锦被中没有你的体温,咬着嘴唇将身体缩成一团,却依然瑟瑟发抖。你多情而无心的一笔,把我葬在等待里。这一次的离别足够用一生去回忆,去珍惜。而那场雪,无法忘记。
披衣下床,提笔研墨: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
尚未写完,却早已泪如雨下。滴滴跌落的泪水像梨花般绽放,竟多了几许酸楚。侍女说我瘦了,却不知我是心有所依。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边关的硝烟弥漫,战**嘶叫声中,你的身影若隐若现。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你每一个风驰雷电的转身,我的心都会莫名的痛楚。也许真的是爱上你了,所以才怕你死去,无心诅咒,只有挂念。
寒夜,我唤人打来冰冷的泉水。曾听闻过一个传说,在冬至的这天子时,用泉水沐浴,焚香斋戒,日日如此潜心祷告直到来年立春,放能心意如愿。起初我只是一时兴起,但刺骨的泉水迎面袭来,那一刻,我看清了心底的欲望。
我是在乎你的,心如止水般不问世事,以为可以淡然,以为可以释怀,但当欲望挣脱了束缚,顷刻间遍布身心的每个角落,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法掩饰。
白色的身影跑过曲径通幽的九曲回廊,赤裸的脚踝上,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你送我的马驹已经长大,它可以载着我肆意的奔跑,从后院到大门。
侍女和家奴们拼了命阻拦,生怕我有什么闪失而不好与你交代。马驹像是与我心意相通般,载着轻如羽翼的我从丈把高的墙头一跃而过。
逃,又一次出逃。这一次却不是落荒。我知道我的心早已追随着你在战场上颠簸,我知道我的的魂早已梦绕在几世的轮回中。等我……等我……等我……宁做英雄妾,不做凡人妻,哪怕我早已知道这次终将人鬼疏途,也不愿再苟活于世。等我……
残阳像血一样,铺天盖地的红。你将粉嫩如玉的宝儿抱在怀里,煞有介事的诵读着孙子兵法,宝儿瞪着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你,时不时的伸出手去拍打面前的竹简。我在一旁收拾着你出征的衣物,心中不由的酸楚起来。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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