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家阎晶明表示了相同的见解。在他看来,当下文学的一个重要症状是“缺少追梦”。他表示,文学最大的特性是复杂性,而当下文学写作在主题上正逐渐走向单一化,作家缺乏美学抱负和个性化的文化情怀。很多作家屈服于商业化写作,一篇小说中充斥了大量对话,就是为了方便于改造成影视剧本,有的小说不到第二页就迫不及待地甩出“抓人”的东西,就是为了从感官上取悦读者。因而,当代文学的媚俗,具体表现为“思想上甘于雷同,艺术上不求进取”。
在作家朱文颖看来,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很大程度上归结于我们置身的这个年代。“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基本已被经典化,且拥有一批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固定读者,这使得他们能够相对安全地回避开这个全媒体时代,暂时不必担心被挤出图书市场,所以基本都还能坚持他们的精英主义写作。但出生于七八十年代的更年轻的作家们则没这么幸运,他们无法不面对市场的严酷挑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作家就得放弃自己的文学理想。朱文颖认为,面对一个大娱乐时代,大家都在寻找一种出路。因此,有必要厘清一些问题,比如现在的年轻读者到底需要一种什么样的文学?为什么现当代的纯文学已经失去了它当时的那种影响力?除了我们整体的教育方式、文化素养等方面的问题,是否还存在社会转型时期更深层次的根源等等。“因为我们还处于变化的过程当中,所以看不清这个转折的整体面貌。但某种巨大的变化是存在着的,这也是让很多青年作家深感困惑的问题。”
对此,施战军表示,当下写作的困惑与作家普遍缺少远见有很大关系。“对于纷纷扰扰的网络文学,很多严肃的写作者表示不理解。其实,几乎所有网络文学的样式,比如游侠、黑幕、暗战,甚至是如火如荼的穿越题材,都能在我们的文学传统中找到渊源。只是这一传统,在很大程度上被所谓严肃的写作忽略了,却被圈外的写作者捡了起来。同样,近年海外华文文学引起重视,他们的创作也不过是大陆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的延伸。因为在海外,作家的创作始终与大陆作家保持一种间离与错位的关系,他们不容易被形形色色的文学潮流裹挟着走。这些被我们遗忘的文学主题,被他们激活、唤醒,并赋予新的生活质感和心灵含量,生发出勃勃生机。”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施战军强调,青年作家需要打破思维定势。“比如,我们强调创新,一般会先入为主地认定必得颠覆什么,把所谓旧的事物推倒重建,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有所创造。其实,这不过是时代的策略,很快就会被否定。这就好比当下对所谓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的基本判断,两种样式之间的对立关系,最初只是网络公司的资本家为推销其概念,如法炮制出来的一种说法,却至今还被广泛传播。”
基于此,施战军认为,真正的创新都是扎根于深厚的文化传统之中。“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会理解为何青年时代的鲁迅,旗帜鲜明反对传统文学,口口声声不看中国书,却在精神苦闷之际沉湎于抄古碑,并写下《中国小说史略》。青年胡适同样如此,宣扬并实践白话文写作,却始终保持着对传统文化的敬意和兴趣。”
《钟山》杂志主编贾梦玮也认为,当代社会充满了无数种可能,这为青年作家的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因而,他们的创作,首要任务是放出独到的眼光和思想去研究社会问题,这样才有可能对社会有真正的理解。“从继承传统的角度看,青年作家热衷于向西方学习,当然很有必要,不过,还应该认真向中国古代作家学习,因为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取之不竭的营养元素。青年作家的文学梦,不但要向外飞,很多时候,还应该向里飞,这样的梦想,才能越飞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