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从前述公案来看,更让我们警惕于修行的艰难,和平常起心动念的不可轻易。所以,多年来怀师一再强调,修行最重要的,在于“心理结使”的解脱。而般若宗的代表性经典《金刚经》,在修持方法上,也强调“善护念”的重要。
(4)至于密宗“六成就”的修法,更基于这个认识,提出了非常具体而次第分明的修证体系。第一步,是修气修脉的“灵热成就”,身体的气脉修通了,这是色身方面的基础功夫。
第二个,“幻观成就”的修持,是心理上把所有的外境,乃至个人身心,都看成虚幻的假相。它的妙处,就在于透过这个观法,心理结使很自然的,比较容易转薄而转化。
然后是第三步的“梦成就”,夜以继日,在梦境中继续照顾心念,使得念念清明,进而转变心念,甚至于转变梦境。否则,梦境都无法转的话,生死来时,又怎么解脱!(从佛学观点来看,睡梦是个小生死。)严格说,“梦成就”之后,进而醒梦一如了,白天才真正进入如梦如幻的“幻观成就”。
第四,是身心清净的“净光成就”。
有了前面这些基础,然后才可能达到下面的“中阴身成就”;或者“颇哇成就”(转识成就),临终时依仗佛力、他力,往生他方佛国。
如果没有前面那四步身、心双方的扎实根基,单独专心修持中阴成就或颇哇法,生死到来时要想有把握,那是很困难的。
经过这一步步的真修实证,生死来时才能够做得了主。
一般显教攻击密宗,认为太重视气脉,太执着色身。但是,从“六成就”的修证次第,我们可以看到,密宗只是以气脉成就为基础;主要重心,仍然在于心性的解脱。同时,我们也可以更明确的体认到,身心的相辅相成,以及修持的不可躐等。
应知受生,名羯罗蓝。父精母血,非是余物。由父母精血,和合因缘,为识所缘,依止而住。
“羯罗蓝”是梵文的翻音,又译成“凝滑”或“父母不净和合”,指受精卵第一个七天的阶段。
“为识所缘”,中有的神识由于前面的动念,入了胎,与受精卵结合,这就是生命“十二缘起”中的“识缘名色”。从方才精神世界中的物理成份,进一步与物质世界结合。
“为识所缘,依止而住。”这几个字很有意思。我们知道,缘有四种:亲因缘、所缘缘、等无间缘、增上绿。现代医学把受精卵当成生命发育、成长的根源。但是从佛学观点来看,这个受精卵只是“去后来先作主公”的阿赖耶识所缘的缘。
由于阿赖耶识“执藏”的特性(也是根本无明所在),就把这一小颗受精卵当成自己,“依止而住”。
从此,执着这一小块胚胎的成长、发育,又开始了一个分段生死的过程。
古今中外,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把“这段生命”,认为是神圣的,珍贵的,乃至无价的。但是,在佛的眼中看来,它只是一些因缘凑和,在某段时间、空间里存在、变化的现象。因此,释迦牟尼佛继续说:
譬如依酪、瓶钻人功,动转不已,得有酥出,异此不生。当知父母不净精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
释迦牟尼佛拿酥油的形成,来作比方。当时印度制造酥油,是把牛奶倒进锅里,然后加进一小块乳酪,一边煮,一边不停的搅动,经过一段时间,把它倒进桶里。等它冷了,上面一层凝结的皮拿出来再提炼,就炼出酥油。其余的,再经过加工就成为乳酪。所以,酥油是由鲜奶掺上乳酪,经过提炼而产生的。
原先的父精、母卵,和后来附了神识的胚胎(这里又称为羯罗蓝身)的关系,也是如此。这个最初期的分段生命,就是各种因缘聚合所产生的一种现象。
复次难陀,有四譬喻,汝当喜听。如依青草,虫乃得生。草非是虫,虫非杂草;然依于草,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青色。难陀当知,父精母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
恐怕难陀还是不很清楚,释迦牟尼佛接着又作几个比方。
首先拿草虫作例子。那些草虫,因为依附了青草,才生长起来。青草并不是虫子的生命,但是草虫却依赖着青草这个助缘,才能生存。而且,由于以草为生的原因,所以身子往往就像青草的颜色一样。又譬如菜里面的小虫,往往也是像菜一样的颜色。
羯罗蓝身和父精、母卵间的关系也是一样,藉着父精、母卵的因缘和合,发展出一段新的生命的四大、六根。
如依牛粪生虫,粪非是虫,虫非离粪;然依于粪,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黄色。难陀当知,父精母血,羯罗蓝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
又好比牛粪生出的虫。牛粪当然不是虫,但是离开了牛粪,也就没有这个虫。必须依附牛粪,因缘凑和,才生出虫来。这种虫的颜色,就接近牛粪的颜色。
释迦牟尼佛举了这个例子,继续对难陀说,父精母卵和这个小胚胎的关系,也是如此。有了父精母卵,再加上中有的神识,以及各种因缘的配合,才生出了一段新的生命。
如依枣生虫,枣非是虫,虫非离枣。然依于枣,因缘和合,虫乃得生,身作赤色。难陀当知,又精母血羯罗里身,亦复如是。因缘和合,大种根生。
又譬如枣子生虫,枣子不是虫,但是离开了枣子,就生不出这个虫。这种虫的颜色,就类似枣子,是红色的。
父精母卵和羯罗蓝身的关系,也是如此,由于各种因缘的聚合,才有这一段新的生命的开始。
如依酪生虫,身作白色。广说乃至因缘和合,大种根生。
好比乳酪生的小白虫,也是同样道理。事实上,所有的生命现象,都是因缘聚会而来。
复次难陀,依父母不净羯罗蓝故,地界现前,坚鞕为性;水界现前,湿润为性;大界现前,温煖为性;风界现前,轻动为性。
由于胚胎是藉由父母的精子、卵子而来,所以这个新的生命就蕴藏了如同父母所有的地、水、火、风这四大的性质。
所谓地大,是坚实的生理结构。譬如骨骼、肌肉。
水大,则是湿润的,呈现液体状态的生理部分。譬如血液、淋巴、荷尔蒙,以及其他体液。火大,指温暖的生理功能。譬如所呈现出的体温。风大,则是具有轻、动特质的生理机制。主要指身体内部的气机,同时也包括了吸入的氧气,以及呼出的二氧化碳。
难陀,若父母不净羯罗蓝身,但有地界,无水界者,即便干燥,悉皆分散,譬如手握干糗灰等。
如果由受精卵而来的羯罗蓝身,只有地大,而没有水大的成份,那么就干燥的分散开来。好像用手握上一把干面粉,怎么也捏不到一起。
若但水界,无地界者,即便离散,如油渧水。
如果只有水大,没有地大,那么就会流散。好比油滴在水上,怎么也不可能凝聚起来。
由水界故,地界不散;由地界故,水界不流。
由于水大的作用,地大才能凝聚在一起;相对的,由于地大的作用,水大才不会流散。
难陀,羯罗蓝身有地水界,无火界者,而便烂坏,譬如夏月,阴处肉团。
难陀,羯罗蓝身但有地水火界,无风界者,即便不能增长广大。
初期的胚胎(也就是这里所谓的羯罗蓝身),如果只有地大、水大的成份,而缺少火大的功能,它就会像夏天里,放在阴暗处的一块肉,很快就烂了。
如果初期的胚胎具备了地大、水大、火大等成份,但是缺少风大的话,这个胚胎就不会成长。
此等皆由先业为因,更互为缘,共相招感,识乃得生。地界能持,水界能摄,火界能熟,风界能长。
四大的成份、结构,乃至日后的发育、成长状况,都由各个生命先前所造作的业因而来;而后,四大之间,乃至身心之间,又相互为缘,相辅相成的形成了新的生命。
归纳来说,地大有把“持”的性能;水大有收“摄”的作用;火大能帮助发育、成“熟”;风大则促使成“长”。
难陀,又如有人,若彼弟子熟调沙糖,即以气吹,令其增广,于内虚空,犹如藕根。内身大种,地水火风,业力增长,亦复如是。
释迦牟尼佛不厌其详的,继续为难陀作解说。
他说,难陀啊,又譬如吹糖人的师徒,技术很好,很会调制糖浆,他们能用特制的糖浆吹出,里面是中空的各种形状的东西。就好像里面是中空的莲藕那样。四大所构成的,我们这个生命,也是同样的原理,藉着父精、母卵的物质基础,以及自己所挟带的业气,相互为缘,渐渐成长。
难陀,非父母不净,有羯罗蓝体;亦非母腹,亦非是业,非因非缘,但由此等众缘和会,方始有胎。
难陀,并不是有了父精母卵,就一定会形成有生命的胚胎;也不是因为有了子宫,就一定能孕育新的生命;同时,也不是因为阿赖耶识挟带了各种善业、恶业的种子,就能形成新的生命。
一个新的生命,是必须上面所说的各种因缘凑合了,才会产生。
如新种子,不被风日之所损坏,坚实无穴,藏举合宜,下于良田,并有润泽,因缘和合,方有芽茎,枝叶华果,次第增长。难陀,此之种子,非离缘合,芽等得生。
譬如一颗新的种子,没有被风吹日晒所损害,也没有受到其他的损伤,保存得很好;把它种到一块好地上,同时定期浇水。在各种条件的配合下,这颗种子才会发芽,长出枝叶,然后开花结果,不断的成长。
总之,一颗种子如果没有其他因缘的配合,是不会发芽的。
如是应知,非唯父母,非但有业及以余缘,而胎得生。要由父母精血,因缘和合,方有胎耳。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并不是父母两个结合,就会有新的生命;也不是有了中阴身,业识种子就能入胎;必需要父精母卵,再配合各种因缘,才会产生新的生命。
难陀,如明眼人,为求火故,将日光珠置于日中,以干牛粪而置其上,方有火生。如是应知,依父母精血,因缘合故,方有胎生。
释迦牟尼佛这里又拿印度当时的取火,来作比方。
他说,难陀啊,好比要取火的话,就要把日光珠(凸透镜)对着阳光,放在乾的牛粪上,过一段时间,才会生起火来。
同样的道理,我们要知道,父精母卵还需要其他因缘的配合,才可能受孕成胎。
父母不净成羯罗蓝,号之为色受想行识,即是其名,说为名色。
中有的神识一旦入胎,这颗小小的受精卵已经不单纯是生理细胞的组合,它同时和合着意识方面的活动。
一个新的生命,在母体里形成了。
这颗小小的胚芽,照佛法的分析、归纳,已经具备了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的五种要素:色、受、想、行、识。
在色、受、想、行、识里面,“色”是指物质、生理部分,看得见的,譬如胚芽的细胞、组织。其余的,“受、想、行、识”是看不见的,属于精神、意识层面的,我们可以把它一起归纳为“名”。于是,佛法就把胚芽、胚胎这段生命,拢总叫为“名色”。也因此,中阴身入胎,进入受精卵这个过程,在“十二缘起”里,就称它作“识缘名色”。
现在回过头,看前面这段原文,释迦牟尼佛继续对难陀说,父精母卵所结合成的羯罗蓝,具备了色、受、想、行、识这五种生命的现象与功能口色、受、想、行、识归纳起来,又可以叫它为“名色”。
此之蕴聚可恶,名色托生诸有,乃至少分刹那,我不赞叹。何以故?生诸有中,是为大苦。
色、受、想、行、识又叫“五蕴”。“蕴”,有聚集的意思。欲界、色界的生命,是由这五种因素聚合而来。这“五蕴”里面,包含了很多阴暗面,障碍了自性的光明,所以又叫“五阴”。
由于“五蕴”、“五阴”的聚合,形成了痛苦、烦恼的生命,所以这里说“蕴聚可恶”。
现在我们接下来看这段原文的第二句,“名色托生诸有”:
这个“名色”,我们前面说了,就是“五蕴”的别名。在这篇文章里,也就是指前面那段文字里的“羯罗蓝”,那颗小小的受精卵。那么,什么叫“诸有”呢?
佛学里面所谓的“诸有”,是指各种不同的生命领域。三界一共有“二十五有”。
欲界:四个恶道(地狱、畜牲、饿鬼、阿修罗),加上人道的四大洲,还有天道的六层欲界天,一共是十四有。
色界:四个禅天,加上大梵天、净居天、无想天,一共是七有。
无色界:四空天,是四有。
加起来,一共就是二十五有。这里面,欲界、色界的生命都是由“五蕴”所构成。至于无色界,因为没有形色,所以没有“色蕴”,只由“四蕴”所构成。
现在,这段原文的“名色托生诸有”,这个“诸有”,因为对应着“名色”--也就是“五蕴”,所以它不包括“无色界”。同时,这里的“名色”又因为指的是上面那段的羯罗蓝,所以,它所对应的“诸有”,就只限于“欲界”的各种生命,只有十四有了。
现在我们回过头看这段原文,释迦牟尼佛说,五蕴聚合,构成了痛苦、烦恼的生命。不管这个小小的胚芽托生到那个生命领域,福报再好,痛苦再少,我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欢喜、赞叹。为什么呢?因为,只要生在三界里面,就是痛苦的。
譬如粪秽,少亦是臭。如是应知,生诸有中,少亦名苦。
好比脏臭的粪便,即使再少量,也是臭的。同样道理,只要在六道中,不论生在那一界,烦恼再少,也还是不究竟,还是没有脱离痛苦。
为什么这么说呢?下面有进一步的解释。
此五取蕴,色受想行识,皆有生住增长,及以衰坏。
所谓“五取蕴”,也就是“五蕴”。“取”就是求取、执着的意思。在小乘里,“取”是“烦恼”的代名词;在大乘的唯识里,“取”是“贪爱”的代名词。总之,执取在贪爱的烦恼中,就是“取蕴”的意思。
前面说过,生命是五蕴的组合,而五蕴之间又相互为缘,都在生、住、增长、衰坏的变化中。
生即是苦,住即是病,增长、衰坏即是老死。是故难陀,谁于有海,而生爱味?卧母胎中,受斯剧苦。
所谓“生即是苦”,简单说,“生”,本身就是苦。生命受了许多条件的限制,不自由,而且不圆满;况且,既由“五取蕴”而来,所谓“有求皆苦”,除非解脱了所有结使,跳出三界,否则所有的“生”,都是痛苦的。这就是“生即是苦”。
所谓“住即是病”,只要这个生命存在,不论色。
受、想、行、识那一蕴,都带来许多不完美的种子。所以说“住”本身就是病,有心病,也有身病。
再下面,“增长、衰坏即是老死”。所谓“增长衰坏”,用现代医学术语,也可以说是新陈代谢。细胞、组织不断更新,不断成长,同时也一天天老化,一天天趋向死亡。所以庄子早就潇洒的说了“方死方生,方生方死。”看通了这一点,对生命当然就少些贪恋,少些幻想与执着,也就少些烦恼和痛苦。只是,理论上虽然如此,事实上恐怕还是“看得破,忍不过。”就如袁太老师(焕仙)所说,“五蕴明明幻,诸缘处处痴。”
而释迦牟尼佛在这里,依然苦口婆心的说:难陀啊,弄清楚生命怎么回事,谁还会爱恋不舍呢?更何况,一进入母胎,就受着极端痛苦的煎熬。
下面他就要对胎儿在母体里的成长、变化,作更进一步的介绍。同时,我们拿现代医学的研究报告作一对比,会发现非常有趣的类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