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观茶道,便是修行者以饮茶艺术的方式来审视生命之美的一门学问,这种对生命的态度体现于茶人对待茶事的态度之中,他通过插花发声,通过茶碗发声,通过茶道的艺术形式暗示着自身如何理解与发现生活之美。在茶人的生命中,茶道已由原本的宗教仪式内化成为他们自身的生活方式,从宗教的日常表现——茶道来悟道,以获得对生命真谛的认识。同样,茶道的另一宗教渊源也透视出了这一美学观点——禅宗。
茶道本身作为禅宗宗教仪式的一部分演化而来,从诞生起就有其根源在。早期的茶人也是茶道修禅者,在自古以来的茶人心中,“禅茶一味”是茶道的最高境界,是茶和禅的境界融为一体,即以禅者的悟心也能领悟茶道。茶道的生命在于人们远离凡夫俗子的造作,而达到无心的觉悟,而这种觉悟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与生命的体验相契合;有了自身的精神与觉悟,茶事才能得以发挥禅茶的意义。“日常的行住坐卧、进退举止都非常严格,茶道的清洁、置物,道具的摆放也都非常讲究细致周密……茶人所有的好恶,都表现着茶道的特色,渗透着茶道的艺术之美。因此,自己自身的见解以及思考方法也渗透在这种艺术之美中,而这种渗透在艺术性的东西又渗透着茶道精神。 ”伊藤古鉴的阐释让我们对茶人的理解更深一步,即茶人所受的禅宗修行与欣赏生命美的能力和程度体现于茶道的各个细节中,茶道本身也是茶人贯彻审美观念的行为,一花一画、一举一动皆暗示着茶人的生活方式,以及他对于生命的顿悟和理解,而如千利休这样的大师,一生都在修行、学习,在顿悟中领略生命的真谛与生活之美。茶道作为禅宗修道者的宗教仪式,是其诞生与发展的原本功用,村田珠光、武野绍鸥、千利休首先是作为修禅者的身份参禅、学习与顿悟之后才成为茶道大师,通过他们体现个人风格的佗茶、禅茶等具体形式,代表着茶人的生活方式,达到对于生命之美的认识,以及对于死亡的认识。从这个层面看,千利休的死亡,不能不说是伟大的。他通过茶道,在长期的修禅过程中体验、坦然接受生命中的不完美,在此基础上发现美,用审美的方式生活,以茶道体验生命的和谐与清寂,带着欣喜,唯美而生,唯美而死,从容地向永恒奔去。
茶中的道,来源于禅宗与道教思想,体现在艺术之中。“禅茶一味”希望修禅者达到的是用审美的眼光来生活,通过茶道的修炼过程来让修禅者发现艺术的本质的美,从中发现生命的本质的美。生命本身不完美,但是通过茶道能够克服生命的残缺,学会艺术的残缺中发现美,发现生活的美。如果说武士道代表的是壮美的死,那么茶道代表的是优美的生。“本质上,茶道是一种对‘残缺’的崇拜,是在我们都明白不可能完美的生命中,为了成就某种可能的完美,所进行的温柔试探。” 冈仓天心在《茶之书》伊始就准确地总结了茶道的根本目的。茶人,修禅者,都是为了发现和成就生命之美而进行茶道及修禅,通过顿悟发现生命中的美。在一种极致的宁静、和谐中,禅茶修炼的发现生命之美的道,。“唯有以美而生之人,能以美而死”,利休最后的茶会,与其说是光荣^***,不如说茶道大师正以一种美的姿态告别人生。能平和地接受死亡,是因为生命已与茶道自他一体,从艺术审美上升到了生命审美的高度。这也是禅宗与茶道传承的生活方式,它至今影响着代代日本茶人,也辐射到了整个的日本文学与艺术进程中。
“茶道是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烦琐行为之中,以崇拜美为基点的一种仪式。它交给人们纯真与调和,相互慈爱和崇高,社会秩序的浪漫主义。” 与传统眼光中日本的“物哀”美学相比,茶道对于生命审美的美学观念显得极为可贵,代表一种努力探求自然之美、人情之美、生命之美的生活方式,象征着生命与自然的和谐。无论是冈仓天心所处的“脱亚入欧”时期的日本,还是现代摩登发达的日本,在经济社会迅速发展之时,都需要保存这一份传统的、却极具生命力的审美观,现代茶道不能只能流于形式,仍然需要人们来认识和继承茶道以及茶道中的美学。而中国,为何不能从茶这种土生土长的东西里悟得些什么,也值得深深反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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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冈仓天心《茶之书》[M]谷意译. 山东: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
[2] 伊藤古鉴《茶和禅》[M]冬至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
[3] 高红《“自然”与日本茶道美学》[J], 《农业考古》,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