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看一幅也藏于泰州博物馆的铁保的行书作品。这幅行书条幅没有纪年款,但从其所用一枚“三江总制”的印章来看,应该是他在两江总督任上所书。时间是在嘉庆十年到十四年期间,铁保54-58岁,算得上是他晚期作品。这段时间也是铁保书法的高产期之一。这幅作品临写了王献之《服油》和《鸭头丸》两帖,共五十来字,分为四行,书写上已经精纯自如,一点一划,均取自王书,而又自成境界。由于有颜氏楷书厚重的基础,在书写运笔时稍加提笔疾行,或浓或淡,或粗或细,或正或斜,或中锋或侧笔,笔划轻重起落变化构成了一部节律的交响,点划峻厚,笔法跳越,结字绮丽,运笔遒劲,令人赏心悦目。全篇虽临写两帖,但气势贯通,骨肉匀停,无一字一划有游离突兀之处,是一件难得的精品。王献之书法学自其父,但他不满足只是继承家学风范,充满了创新精神,他远学张芝,别创笔法,人称其行草若孤峰回绝,其峻峭不可量也。铁保在学习王献之书法峻峭遒丽的同时,也以王献之的人格为师,把这种创新精神学习继承下来。
铁保曾说:“作书如作人,以自然流行,不假修饰为妙。”(《题敬斋方伯所明人户口册诗卷》),自然天真是铁保书法的另一个特点。他在《续刻梅庵诗钞》的自序中也表达了这样的思想:“故于千百大家林立之后,欲求一二语翻陈出新,则唯有因天地自然之运,随时随地,语语纪实,以造化之奇变,滋文章之波澜。”铁保强调的“随时随地,语语纪实”,是文学上自然天真之美;“不假修饰,自然流行”是书法上的自然天真之美。这说明,铁保无论是作书作人作文所把握的原则都是统一在自然天真这一点上的,运用在书法中就是反对造作媚态,追求自然天真的情趣。
清末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提出书法可宗之美有十个方面,而铁保书法至少具有其中的“魄力雄强、气象浑深、笔法跳越、点划峻厚、精神飞动、兴趣酣足、骨法洞达、结构天成、血肉丰美”等九项之多。也正如康有为所说,“若所见博,所临多,熟古今之体变,通源流之分合,尽得于目,尽存于心,尽应于手……变化纵横,自能成效。”铁保通过广泛临写晋唐宋等时代古人碑帖,加上自己“因天地自然之运”的领悟和创新变化,终于在书法上自成一格,达到一个高峰。乾嘉时代,书法大家辈出,各逞其风貌。同被后人称为帖学大家的各人风格也各有不同。像刘墉的敦实圆转、味厚神藏;翁方纲的温婉淳厚、不激不励;相对于他们,铁保则是雄厚浑穆、遒丽自然更为突出。这一时期,随着大量碑版等书法的发现,以其为师法的新的风格也开始出现,但这种发展变化与同时代的帖学书法是互相影响互相融合的,像铁保书法中的厚重古朴自然率真就已经有碑版书法与帖学书法的融合。正是由于这种融合,才成就了像铁保这样的书法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