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状》中略谓:
先生家故不丰,自奉甚约。至于亲类急难,友生失据,推食解衣,无俟告语。少年承学,善诱善导,薄嫩片能,辄称誉勿置。先博其趣,然后勉进艺业,故弟子敬爱先生犹敬爱其父兄也。
在这段文字中,沙孟海将亲身受到的师恩作了概括。从他晚年自述《忆母亲——陈龄》中可知。他14岁丧父,家境贫寒,遵母嘱从乡村负笈到慈溪城里求学。由于冯君木的爱才,曾将他招住家中亲自督课。后又推荐他到屠家任家庭教师。旋又招他到上海修能学社任教。期间(1925年)又由于冯师的“称誉勿置”,才使他得以向冯师至交“晚清四大词人”况蕙风(周颐)、朱缰村(祖谋)等问学请益,并列入吴昌硕先生门墙。尤其是因他的四个弟弟,当时已均投身革命。因而他被修能学社社董以“交游太杂”为由而解聘。后任职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因他为中共地下党转递信件太多而被辞退。正当他在上海难以立身之时,又多亏冯师“友生失据,推食解衣,无俟告语”设法为他在杭州谋求职业,解决了他一家的生计……
从以上的一些情形中,即可见沙孟海蒙受冯君木的师恩,不独学问上的传授,艺业上的提携,生活上的关爱,而且是道义上的支持和援助。因此,《冯状》结尾又有“文若受知先生既夙且深,甄述景行,义无多让”;在他晚年自述《师承》中理当将这位恩师的名字郑重地记上了。
有关《冯状》墨迹,是沙孟海先生以小行楷书于“法明馆”(沙氏室名)笺上。所作小字如大字作法,气骨开张,真力弥漫,全篇神完气足,字距韵接,行脚整严,委为沙氏小字墨迹之精品。有必要说明的是,此墨迹实系沙氏1974年所作。对此抑或明眼者自可辨别。然沙氏因何在古稀之后,且尚在“文革”之时,会将这件旧作文稿重录一过?就此事我在1989年末,曾专肃投函沙孟海先生请教,承先生不弃葑菲掷书教我。在此将这段逸事也谈一下。
上世纪60年代末,沙孟海因老友童弟周教授之介,与当时任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的吴则虞(1913——1977,号 )通信缔交。因吴未见过冯君木《回风堂诗集》,沙就将手边仅存当年由他手校的扬州木刻版校雠底本两部,分赠一部(上下两册)给吴,并在集子卷首题记数行,以说明该集子版本的流传经过。又为了能使友人了解冯师的生平事略,遂书录了这件旧作文稿,并将它附在集子的卷末,此即为沙孟海重书《冯状》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