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冷八家”,“西冷八家”及其追随者又称“浙派”。陈鸿寿又以学古受知於当时诗文和学术大家阮元(官体仁阁大学士,朴学大师),善诗文书画,尤嗜摩崖碑版,行楷有法度,八分书简古超逸,书山水简淡意远,又功花卉、兰竹;与陈豫钟齐名,人称“二陈”。著有《种榆仙馆印谱》、《桑连理馆集》、《陈曼生花卉册》等。溧阳县孙为鄰陈鸿寿宰溧阳时(约在嘉庆二十一年前后),对
紫砂壶壶产生兴趣。同时,他又结识了宜兴的制壶名手杨彭年、杨宝年、杨凤年兄妹;见其所制
紫砂壶壶精妙可爱,於是对制壶的兴趣更大。《菊花
紫砂壶壶图》是陈鸿寿画的大册页之一(图512)。这幅画既可见其绘画书法、印章的风格,又可见其对
紫砂壶壶的兴趣,以及和杨彭年的交往。画的主体是杨彭年制的
紫砂壶壶,又画了两枝菊花,自题:“杨君彭年制茗壶,得龚(供春)、时(大彬)遗法,而余又爱壶,並亦有制壶之癖,终未能如此壶之精妙者;图之以俟同好之赏。西湖渔者陈鸿寿”下铃印:“曼龚父”。其左又题:“茶已熟,菊正开,赏秋人,来不来,曼生。”下铃印:“鸿寿之印”(此图现藏上海博物馆)。从题字内容可知,他对杨彭年制的壶是十分欣赏的,而且他自己也有制壶之癖好。但他是地方长官,公务甚忙,加之他要用更多的精力从事诗文书画以及篆刻的制作,故每一壶皆亲自动手制造是不可能的。大多数的壶都是他设计(画出图样),由杨氏兄妹等人制造。当时的
紫砂壶壶业已处于停滞和向俗道上发展的趋势。清初至陈鸿寿时代近两百年,
紫砂壶壶的设计烧造,不是仿古,便是上彩。仿古以及承袭前人的造型形式,已历几百年,“人之耳目,喜新厌旧”老一套已使人生厌,而且技巧也一代不如一代。上彩加釉镶金,一味迎合市民或宫廷趣味,重在外表装饰,却不是
紫砂壶壶发展之正道;所以,
紫砂壶壶的改进成为当时的急需,
紫砂壶壶每一次改进都有见识高远的文人参与,陈鸿寿真是应运而生了。制壶的人不少,但能设计合乎需要的造型样式者不多。陈鸿寿以其超众的审美能力和艺术修养,取诸自然现象、植物形态、实用器物、古代器物等,设计了众多的壶式。陈鸿寿最常用的号是曼生,因此,人们称陈鸿寿参与设计的壶叫“曼生壶”。“曼生壶”最主要的特点是去除繁琐的装饰和陈旧的样式,务求简洁明快;其次是壶身上留有大块空白,上面刻诗文警句等。诗文大部分为陈鸿寿所作,也有其幕府之友如江听香、郭频迦、高爽泉、查梅史所作。一般来说,“曼生壶”某种样式上都有某种题识,世称“曼生十八式”: 石銚式,上题:“銚宜兴的文化魅力之制,搏之工;自我作,非周种。” 汲直,上题:“苦而旨,直非体,公孙丞相甘如礼。” 卻月,上题“月满则亏,置之座右,以为我规。” 横云:“此云之腴,餐之不臞,列仙之儒。” 百纳:“勿轻短褐,其中有物,倾之活活。” 合欢:“蠲忿去渴,眉寿无割。” 春勝:“益春日,强饮吉。” 古春:“春何供,供茶事;谁云者,两丫鬟。” 饮虹:“光熊熊,气若虹;朝閶闔,乘清风。” 瓜形:“饮之吉,瓠瓜无匹。” 葫芦;“作葫芦画,悦亲戚之情话。” 天鸡:“天鸡鸣,宝露盈。” 合斗:“北斗高,南斗下;银河泄,闌干掛。” 圆主:“如瓜镇心,以滌烦襟。” 乳鼎:“乳泉霏雪,沁我吟颊。” 镜瓦:“鑑取水,瓦承泽;泉源源,润无极。” 棋奩:“簾深月回,敲棋斗茗,器无差等。” 方壶:“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臧。” 此外,还有:井欄:“井养不穷,是以知汲古之功。” 鈿合丁宁,改注茶经。 覆斗:“一勺水,八斗才;引活活,词源来。” 斗鐸;“蟹眼鸣和,以牛鐸清。” 井形:“天茶星,守东井,占之吉,得茗饮。” 延年半瓦:“合之则全,偕壶公以延年。” 飞鸿延年:“鸿简於磐,饮食衎衎,是为桑苧翁之器,垂名不刊。” 提梁:“提壶相呼,松风竹炉。”据考察,曼生壶不止十八式,至少有四十种样式。据吴光荣多年研究、收集,并手绘世传曼生式越一、二百种,去其重复壶和变化不大,以及前人已有而不属曼生所创者,尚有四十五种(图2),还有五种似乎还应该去除,图一即是吴光荣研究并手绘的曼生式,除最后五种不确定外,其余图六一至一〇〇均是无疑的曼生式。一般来说,壶的式样由陈曼生设计,由杨彭年兄妹成型,再由陈曼生题字刻铭。这种情况下,壶上有陈曼生署款,壶底有“阿曼陀室”印章,壶把下有“彭年”小印章。有的为其幕友所作,则署曼生和作铭者双款;还有的是曼生所作铭,幕友书刻,也作双款,如上海博物馆所藏曼生提梁壶,上刻“煮白石,翻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曼铭,频迦者书”,即此壶上铭文为陈曼生作,郭频迦书写;同一铭,也有曼生自书自刻者。如有一把石瓢提梁壶,壶身上刻有同样内容,但却不是郭频迦书,而是陈曼生自书自刻。图3 合欢壶,高八点四公分,口径七公分。在肩部刻“试陽羡茶,煮合江水,坡仙之徒。皆大欢喜。曼生铭”。壶底有印“阿曼生室”,把梢印“彭年”,此壶是陈曼生和杨彭年合作的精品。“合欢”是二人共同欢乐。凡是这样以当中为分界,其上呈覆式,其下呈仰式,而合为一体者,皆称“合欢”,其意读者自可以意会。图4 斗笠壶,底印“阿曼陀室”,壶把下印“彭年”;壶腹刻“笠阴暍,茶去汤;是二是一,我佛无说。曼生铭。”杨彭年制成,陈曼生设计并刻铭。此壶原为江苏国画院院长著名画家亚明藏品,后被上海画家唐云见到,便念念不忘。回到上海后,寝食不安,於是又赶到南京住在亚明的沙砚居中,反复观看,不忍释手。看了几天后,只好怏怏的回到上海,回到上海后,又思念这把壶,犹如相思病苦,无法控制,于是有赶回到南京,向亚明索要观看。亚明见唐云已老,生怕他为一把壶,来回奔波出了问题,于是也便慨然相赠,现为唐云珍藏之物。壶像一个斗笠,十分简洁。铭文颇令人玩味,意思是:“斗笠能遮阳,得阴去暑,茶水能解渴。这对于人的需要来说是一回事呢?还是两回事呢?我佛无说。”我佛既无说,就要靠自己去思索、联想,由有限到无限。暍是中暑受暴热的意思,由此可以联想到一个人受到各种外界恶势力的侵犯,需要庇护。渴是人体内部的需要,一如人需要艺术、需要诗文等等。人受到恶势力的侵害,得不到保护无法生活,人需要艺术得不到满足,也无法生活,至少可说活得无趣;这二者既是一回事,也是两回事。铭文不长,却颇有深意。因之,这把壶便不是普通的饮茶工具,它是供人欣赏的艺术品,又有使人深思的哲理。所以,特为文人艺术家所喜爱。图5 云幅方壶,陈曼生设计并刻铭。高七公分,口径六点六公分,现藏苏州文物商店。壶呈四方形,盖、纽、加足皆是四方形。上部饰蝙蝠云气。壶身的一壁饰塑山水画,另一壁刻铭曰:“外方内清明,吾与而皆亨。曼生。”“外方内清明”喻意做人的一个道理。做人忌圆滑,所谓“内圆而外方”即是考虑问题要周全到(圆),立身处世则要刚正方直;古人云:“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即胆大心细,思虑要周圆,行为(为人处世)要方正,这就是“外方”。“清明”即清楚明亮,对事理明白,如果糊涂无知,“外方”就成为鲁莽。所以要“外方内清明”,即:我与你皆须如此。这个壶仅有“曼生”款,故可能是其自制。图6 半月瓦当壶,壶高七点四公分,口径四点三公分。杨彭年制,陈曼生铭,把梢印“彭年”,壶底印“阿曼陀室”,现藏上海博物馆。一面铭文:“不求其全,迺能延年,饮之甘泉。曼生铭。”另一面是“延年”二字。“不求其全”是指瓦当的半月形不全(不圆),也喻指一个人不要求全,才能延年。壶形仿秦汉瓦当式,颇有古意,然又不失其为壶性。若仅仿秦汉瓦当而非壶又无趣矣,为此曼生十八式之一。图7 瓢壶,通高七点五公分,上海画家唐云藏。壶身刻行书;“不肥而解读器的创始与兴起坚,是以永年。曼公作瓢铭壶。”大意是:“一个人不要肥胖,但要结实健康(坚),就可以长寿。”一语双关,这个壶也是“不肥而坚,能够长久的保存下去的。”壶底印有阳文篆书“阿曼陀室”,把下有“彭年”篆书小印。此壶也是“曼生壶”之一,陈曼生设计并作铭文,杨彭年制成。图8 仿古井栏壶,旧时井上有一石栏,此壶造型类之。虽简洁,但雅致且壶味颇足。把手底部铃阳文篆书“彭年”小方印。壶底铃阳文篆书“阿曼陀室”方印,知此壶为杨彭年制。陈曼生设计并刻铭;铭颇长,曰:“维唐元和六年,岁次辛卯,五月甲午朔,十五日戊申,沙门澄怀为零陵寺造常住石井欄并石盆,永充供养。大匠储卿,郭通以偈赞曰:此是南山石,将来作井栏。留传千万代,各结佛家缘,尽意修功德,应无朽坏年。同霑勝福者,超于弥勒前。曼生抚零陵寺唐井文字,为寄沤清玩。”从陈曼生刻的铭文看来,这个古井栏是唐代元和六年(八一一)沙门澄怀出资为零陵寺造的,造者是储卿、郭通。造成后,刻了以上铭文在井栏上,并以偈赞。陈曼生便仿这个井栏上原有的刻字到壶上,此壶现藏南京博物院。图9 筒形壶,私人藏,通高九公分,口径八公分。其形似一木桶,泥质坚结,砂色暗红,制作精致,口与盖转捻即紧,拈纽可以翕起全壶。壶底有方印“杨彭年造”四字。此壶陈曼生虽未经手,但其式仍然是仿“曼生壶式”。壶身上刻一座坐佛,伏膝而眠,刻偈语曰:“放下屠刀否,心莲倾刻开。三千今世界,开眼见如来。冬心金寿门。”佛像落款“两峰居士罗聘画”,壶蓋面上刻行书二行“蕉雪子摹”,“己卯冬月作”。己卯年嘉庆二十四年(一八一九),冬心即金农(一六八七—一七六三),字寿门,号冬心先生(金农的字号很多,以上是最常用的),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客扬州,能诗文,善书画,为清代著名的“扬州八怪”之一罗聘是金农的学生,字遯夫,号两峰居士,又号花之寺僧。衣云和尚(一七三三—一七九九),安徽歙县人,客居扬州。信佛,善画,能诗文,亦为“扬州八怪”之一。“蕉雪子”不知何人,摹刻冬心的书画和罗聘的书画皆形神俱似。图5120 半瓢壶, 高七点二公分, 口径六点六公分,把梢有小印“彭年”,壶底有印“阿曼陀室”。壶身有铭:“曼公督造茗壶第四千六百十四。为痒泉清玩。”西湖现藏于上海博物馆,是研究陈曼生造壶的重要资料。其说明陈曼生设计的壶非常多,这个壶是他监造的( 督造) 的第四千六百十四次第,可见其数量之多。古人提出“文以简为贵”、“画以简为贵”,曼生壶亦以简为贵。由於他文才高名气大,善书善刻善画,所以,他的壶上诗文书画皆贵,十分难得。虽然他造了那么多壶,但结果有很多名人想得到他的第一把壶还十分困难,就连大收藏家湖南巡抚吴大澂想求曼生壶亦都多年不可得。而且,凡壶上只要有曼生款铭,就价高三倍;壶上铭刻,诗文书画刻各种技巧,缺一则不佳。而后世鲜有人能达到如此水准,有的书刻不佳,或诗文俗,就刻到壶上,反而败坏了壶的欣赏价值。也因此,有的收藏家拒收有铭文的壶;而曼生壶,愈有铭文,收藏家则愈喜爱。图512512 瓢提壶、陈曼生铭,郭麏书,高十八点三公分,口径六点七公分,杨彭年制。现藏于上海博物馆。壶身铭文:“煮白石、泛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曼铭频迦书。”郭麏字祥伯,号频迦;善书,是陈曼生的好友之一。壶形简洁,是瓢形和东坡提梁形的结合,但经过他的提炼和重铸,即不是形合,而是神合,瓢和梁皆产生了质变、更加古雅娟秀;仿若哪吒拆骨还父、拆肉还母,真魂重造,另有一番风韵。此壶虽仿于古却变于古,神韵、形态、色泽、文心、意趣自不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