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好急了:蒲松龄是山东淄博人,他的书稿怎么到了辽宁?
我翻开他收藏的一九五五年文学古籍出版社影印的该稿本的《出版说明》,用手指点着读了一遍,详细地向他释说其中“一九四八年东北的西丰”的史实背景:“蒲松龄的七世孙蒲国权由山东移居沈阳时,曾带来《聊斋志异》原稿一部分。蒲松龄的九世孙蒲英灏移居西丰时,又把手稿带到西丰。”这里,我并没有做过什么艰辛的考据,仅仅只是读了一位前辈的文章,记住了这个情节而已。写文章的这位前辈也没有做什么考据,他是从《静悟室日记》中找到日记作者一九三三年借阅《聊斋志异》手稿本的记载才弄明白的。
我对这位同好说:“在我们这个城市里,还没有收藏者刻意专买《聊斋志异》,你不动声色地搜集,不会代价太大。”我曾经当教师十五六年,“好为人师”的恶习改不了。我继续唠叨:“不仅成本儿的书刊,包括有几百字文章的废报纸,只要写及《聊斋志异》,你都注意保存。等你有规模了,你这里就是‘蒲松龄及其《聊斋志异》资料集藏中心’之一。我敢说,成都地区的大学中国古典文学教师和有点出息的学生,都将是你的书斋的受益者。”
告别这位同好出来,我就想:不管多大年纪,不管从事什么职业,只要有两三年的逛旧书店摊买旧书的历史,他肯定再不去买旧书就难受,就是说——他有了习惯了。有了某一良好习惯的人,只要他稍加努力,就会是某一方面的懂行的人。这种人,是我们这个文明社会所需要的人。
我在出版部门打工二十多年,卧底探知的内情非常让人难以置信:在这个以文化为唯一目的的行业里,几乎凡是认真读书写字的人大多是收入最少、职称不高,而凡是对文化不忠诚的都有升级别、升工资的当官的可能。所以,这十多年的新书出版业很少有令人满意的。因为,主管出书的人不读书、不逛旧书摊,他们只凭自己的“智慧”来“策划”选题。
试想:上述那位逛旧书店摊的朋友一旦成为蒲松龄及其《聊斋志异》的收藏家,如果他弄出版,有了一笔经费,他就可能出版一部《〈聊斋志异〉史料大全》,哪怕只印一千册,也是有用的好书。
藏书的方向,在我看来很重要。没有一个方向,什么书都买,买了又不阅读,是藏书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