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蒙古国华侨协会会长白双占先生提供的历史照片表明,上世纪20年代至90年代,库伦旧城被全部苏联化的建筑所置换;上世纪90年代及今,这些苏式景观,又被新一轮的全盘西化的建筑再次置换。
现在,展现在采访团眼前的,是一个充满现代感的、时尚而酷炫的城市。夕阳耀眼如金,广场洁白壮丽,在一幅国际都市的背景上,女性着装袒露长臂长腿长发,男士西装革履或T恤,时尚西化动感,已无传统定义的蒙古族的形象。
随团蒙古语翻译孟和·额尔德尼告诉我们,乌兰巴托会聚了全国一半以上的人口,有150万人。这是各地蒙古青年心向往之的大城市,30岁以下人口占65%,“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城市”。
当地知名华侨、旅蒙华侨蒙中友谊学校校长江仙梅女士说,当地已没有华人茶商的踪影,市民也多不知道这座城市与万里茶道的关联。当地人消费的砖茶主要从俄罗斯进口,其他茶叶以英国茶为主流。
另一位随团蒙古翻译胡哲·纳日格哥告诉记者:“蒙古人三餐离不开茶的习惯已经改变,奶和肉的食品结构也已经变化。在乌兰巴托,靠进口食品工业,西餐、蔬菜、米饭,已经上了蒙古人的日常食谱。”
新的中国街,旧的华人墓
中国街已不是当年的中国街,而是上世纪70年代被政府重新安置,迁移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据资料载,民国初年,库伦旅蒙商人达10万之众。“如今这里的华侨,2000多人。拿到蒙古国籍的,有5人。中国人要申请蒙古国籍,需要在这里居住四代,并经过总统批准。”江仙梅女士说。
中国街在当地的名称,叫“一百户”,与茶路研究者熟知的“阳原街”迥异。白双占先生介绍,上世纪80年代,蒙古对华侨政策激变,乌兰巴托的华侨由8000多人,锐减至今天的2000多人。
“一百户”街头,多为卖建材的店面。其后巷陌深深,低矮破旧,集中居住着当地华人。按当地政策规定,一旦在乌兰巴托居住下来,每家可拥有0.7公顷的院落。
记者采访到90岁的当地华侨赵庆喜,张家口怀安县人,1945年被强征运货来到这里,再也没回去。他娶了当地蒙古族女子为妻,一家四代已繁衍30口。
为什么不回去?记者问。
回去需要钱,回不去了。老人答。
老人说,当年乌兰巴托有很多中国商人,很多都是运货过来的。有的卖皮革、百货,经营茶叶的很少。
“清代至民国初年,确实有大批华人在这里经营茶叶,与蒙古人、俄国人做生意。”在白双占先生的指点下,记者在乌兰巴托城区西北的山坡上,找到了当年的华人墓地。
墓碑密密匝匝,大多是民国或清末立的。有一些折断了躺在地上;年代较早的,字迹因风化而难以辨认。稍加探究,其籍贯阳原、怀安、万全、蔚县、阳泉……都与张库大道有关。墓碑下的人,正来自张库大道的另一端。
“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他们葬在这里,一定非常不甘心”。采访团成员吴磊说。
这片山叫“七十层”,从山脚到山顶,全部是墓碑。与它相对的山,山上山下遍布蒙古包。这些中国墓碑有一种奇怪的格式,上面一行最大的字,写着“河北”、“山西”,那是他们在中国的籍贯。他们那么密,仿佛抱团取暖;又站得那么高,仿佛有什么期盼,全面朝正南家乡方向,同时面向着对面这一片生者的世界。我们去时正午,阳光正好在这一刻亮起来,对面的蒙古包,那个生者的所在,闪闪烁烁,泛起一片白色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