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硬木
宋代家具虽然以使用就地取材的软木与柴木为主,但也不乏以硬木制作家具的史料记载。
《宋会要辑稿》中记载,开宝6年(973年),两浙节度使钱惟濬进贡“金棱七宝装乌木椅子、踏床子”等物。乌木质地坚韧,在家具上对它以及其他硬木的使用说明北宋早期的家具制作工艺已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北宋末、南宋初诗人陈与义词《菩萨蛮"荷花》中也有“绳床乌木几”的说法。而从上述“金棱七宝装”措辞看,当时乌木制作工艺已达到了相当水平。
檀香木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使用,例如宋杨文公《谈苑》记载:“咸平、景德中,主家造檀香倚卓一副。”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一也记有:“高宗在徽宗服中,用白木御椅子。钱大主入觐,见之,曰:‘此檀香椅子耶?’张婕好掩口笑曰:‘禁中用烟脂皂荚多,相公已有语,更敢用檀香作椅子耶?’……”“白木”是当时一般木材的统称,类于今天我们说的柴木,而檀香木则是“黄檀、白檀、紫檀”的统称,宋叶廷珪《名香谱》曰:“皮实而色黄者为黄檀,皮洁而色白者为白檀,皮腐而色紫者为紫檀。其木并坚重清香,而白檀尤良。宜以纸封收,则不泄气。”宋徽宗赵佶《宣和宫词》曰:“白檀象戏小盘平,牙子金书字更明。”说明他的棋盘是白檀制成,可惜由这种材料制成的棋具至今尚未发现。
宋赵汝适《诸蕃志》还提及一种颇似花梨木的进口木材,“麝香木出占城、真腊,树老什湮于土而腐。以离脱者为上。其气依稀似麝,故谓之麝香。若伐生木取之,则气劲而恶,是为下品。泉(即泉州)人多以为器用,如花梨木之类。”这说明当时在福建泉州以花梨木为器具已属常见,泉州是当时重要的对外商贸中心,当地以这种类于花梨木的进口“麝香木”做家具已成一定规模。其实早在唐代已有以花梨木制作家具的事例记载,例如唐陈藏器《本草拾遗》就载有“榈木(即花梨木)出安南及南海,用作床几,似紫檀而色赤,性坚好”。宋晁补之《七述》曰:“木则花梨美枞,棁柏香檀,阳平阴秘,外泽中坚。”在晁补之看来,花梨、枞木、柏木、檀木均是“外泽中坚”的良木。
在目前能看到的宋代家具实物中,尽管尚未发现硬木家具的遗存,但是根据以上记载,再结合一些宋画上描绘的具有劲瘦风格的家具图像来说,可以想象,在当时,一些硬木是得到开发的,(虽然硬木家具的兴盛期晚至明代中后期才开始)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又因为在日常生活中实际使用,所以即使是硬木家具也不易保留至今。上世纪70年代,浙江瑞安慧光塔出土了北宋描金填漆经函,为檀木所制,但究竟为何种檀木,却不得而知,有可能为硬木。除此之外,笔者相信在将来的考古发现中,宋代硬木家具是会有所发现的。
3 竹、草、藤
除了木材,竹也是宋代家具制作选用较多的材料。竹的生长期短,在中国有200多个品种,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与华南沿海地区,资源丰富。它自古以来就被用于制作家具,例如早在《尚书"禹贡》中就记载今天湖北荆州一带的竹制品被列入当时的地方名品。竹制家具在宋代较为流行,比如宋高宗在南逃至台州临海时,曾坐过竹椅。为此,赵彦卫《去麓漫钞》卷七载:“御坐一竹椅,寺僧今别造,以黄蒙之。”在现存的宋代图像资料中,竹制家具也有不少,例如:《六尊者像》中“第三拔纳西尊者”所坐竹椅、《文会图》中的靠背椅与足承、《白描罗汉图册》中的竹制扶手椅、《十八学士图》中竹制玫瑰椅、《五学士图》中的竹制书柜、《药山、李翱问答图》中的竹制扶手椅、《张胜温画梵像》中僧璨与神会大师坐的两件四出头竹制扶手椅等,不过较难识别这些画中家具究竟为何种竹子所制。
到了夏天,竹制床颇受文人青睐,如苏辙《病退》诗中就有“冷枕单衣小竹床”之句,南宋杨万里亦有《竹床》诗云:“已制青奴一壁寒,更指绿玉两头安。”(《诚斋集》卷三一)竹席同样受到文人喜爱。宋代的席有凉、暖席之分:凉席多由竹、藤、苇、草、丝、麻等编成;暖席多由棉、毛与兽皮制成。当时蕲水地区出产的一种品质甚佳的竹席名曰“蕲簟”,欧阳修一次偶得蕲簟,十分高兴,作诗道:“呼儿置枕展方簟,赤曰正午天无云。”(《欧阳修全集"居士集》卷八)为此,王安石则在《次韵欧阳永叔端溪石枕蕲竹簟》诗中说:“蕲水织簟黄金文”。苏轼《玉堂栽花周正孺有诗次韵》曰:“竹簟暑风招我老,玉堂花蕊为谁春。”另外,宋人曹修睦知邵武军时,常以竹席赠人,并作诗出:“翠筠织簟寄禅斋,半夜秋从枕底来。”(吴处厚《青厢杂记》卷一○)。宋王观《芍药谱》还说:“惟芍药及时取根,尽取本土,贮以竹席之器,虽数千里之远,一人可负数百本而不劳。”
竹还被用来制作竹夫人,竹夫人又称青奴、竹奴,唐代叫竹夹膝,又名竹几,至宋始称竹夫人。人们将竹编为长笼,或取整段竹,贯穿中间,四周开洞,暑时置于床席之间。苏轼有几首诗均涉及到竹夫人,如“留我同行木上坐,赠君无语竹夫人”(《送竹几与谢秀才》);“蒲团蟠两膝,竹几阁双肘”(《午窗坐睡》);“闻道床头惟竹几,夫人应不解卿卿”(《次韵柳子玉》)。他还在《次韵柳子玉》中自注:“俗谓竹几为竹夫人。”陆游《初夏幽居》诗之二也说:“瓶竭重招曲道士,床头新聘竹夫人。”宋人方夔《杂兴》诗之三也有:“凉与竹奴分半榻,夜将书奶伴孤灯。”宋孙奕《履斋示儿编"杂记"易物名》还说:“山谷喜为物易名,郑花则易为山矾,竹夫人则易为竹妃。”由此可见宋代文人对这种竹制家具的由衷喜爱。
轿也可用竹来制作,如宋人陈渊《过崇仁暮宿山寺书事》诗说:“驿路泥涂一尺深,竹舆高下历千岑。”此处的“竹舆”即竹轿。竹也用来制作屏风,如宋张耒《东堂初寒创意作竹屏障》诗之二说:“竹屏风下凭乌几(以乌羔皮裹饰的小几),画作《柯山居士图》。”
当时的席也有以草来制的,且以菅席为佳,但价钱不菲,如陆游《冬夜》诗中就曾有“百钱买菅席”之感喟,他还在《秋晓》诗中说:“菅席多年败见径,布衾木枕伴残更。”(《剑南诗稿》卷二六、五五)此外,藤也被用于家具制作,例如《五学士图》、《梧荫清暇图》、《十八学士图》等宋画中均有对藤墩的细致描绘。藤床也多有使用,如《萍州可谈》卷三在谈到王安石时记有:“王荆公妻越国吴夫人,性好洁成疾,公任真率,每不相合。自江宁乞骸归私第,有官藤床,吴假用未还,吏来索,左右莫敢言。公一旦跣而登床,偃仰良之,吴望见,即令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