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冯旭已摸索出了一套纯手工制出好茶的方法。以制作武夷岩茶为例,就包括采摘、晒青、走水、摇青、揉捻、初焙、焙火、分包、复焙、褪火、补火、封存等12道复杂工序,从采摘到成品,总共需要1年多的时间。每年4月中旬,他会亲自到武夷山,请自幼就在武夷山采茶的女孩做助手,去采摘最好的茶叶。采摘,一般是在上午开始,下午两点前结束,因为太早了露水太重,而过了下午两点,露水完全蒸发,茶叶自身的水份也会减少。另外,在焙火的过程中选用的炭也非常重要。台湾人标榜的龙眼木其实就是葡萄藤,在燃烧过程中会产生烟,功效并不理想。而他选用的是无烟的榄壳炭,是用橄榄的果壳烧成的,成材率极低,故而价格不菲。
除此之外,在整个过程中,还要不断地品尝茶叶,并根据茶叶的香气,随时调整控制炭火的温度。“那这个温度您会记录下来作为以后制茶的重要依据吗?”“不会。”冯旭笑着摇了摇头,“我从不记录焙火过程中各个环节的温度,因为一旦这此温度被计量化,就为电烤箱等工业手段打开了方便之门,而通过那样的方式做出来的茶的味道一定大打折扣。”
别看制作工艺如此繁琐且大费周章,冯旭却并未大量制作,平均每年他只做1斤半的茶。究其原因,一是因为焙笼的容量只是五斤,在加工制作过程中难免造成茶叶的损坏,要制作接近完美的茶叶,必须把数量控制在人工能完全控制的范围内;二是因为气候、环境等因素,每年武夷山优质原茶的产量十分有限,而要选择其中最好的茶叶,质量上越是要求精之又精,数量上自然也就少之又少。
茶道:冰心在玉壶
冯旭与茶已打了半生的交道,对于茶道,他亦有自己独特的感悟。
对他而言,茶道就是一种与茶有关的生活方式,是自己在生活中与茶的交流和互动,而不是以茶叶为媒,与某人、某组织的交流,更不是以茶叶为工具,去获得茶趣以外的东西。同样,在品茶的过程中,他也不喜欢加入太多茶以外的元素,比如茶艺中常见的技艺、舞蹈等表演,他认为那样很容易把人引入歧途,使饮茶者品味的不再是茶,而是某个女子的动作,那样的话实在有悖于茶道的本质。
冯旭很赞成老子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的那句名言,在他看来,所有茶以外的声色元素,都是对人与茶交流的种种妨碍。一杯茶在手,茶色澄澈,茶香或清幽或浓郁,仅此就足以令人心静神明。轻呷一口,口感顺滑,余香回味无穷……静心体会这美妙享受,足矣。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冯旭在茶具的收藏标准上也有些特别。藏品的商品价值与艺术价值他固然考虑在内,但其实用性却是他收藏的首要标准。“茶具的用途就是用来喝茶,违背了这个初衷,它就失去了自己的价值。如果我们只藏不用,其实是对它的不尊重。况且,一件好茶具制作出来之后,之所以被认可,就在于它在使用中具有超出常品之处。你不使用它,又怎么体会其中妙处,怎么去真正理解茶、茶具甚至茶道呢?”冯旭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过一壶一杯倒了一杯茶。后经了解方知,壶是民国时期制壶名家范大生制作的鱼化龙壶,杯是清晚期的青花茶杯,且上画有寒鸦戏水,颇是精致。二物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其实,最能体现冯氏茶道精髓的莫过于他的私人茶室的名称:“数寄清风”。“数寄”是一个谐和语,现在日本官方文本中还在使用,但“数寄”一词并非产生于日本,汉语中早已有之,有多种兴趣爱好者,即被称为“数寄之人”;而“清风”一词,在日语中就是茶道的意思。而冯旭之所以以此为名,除了看重其原意外,更是因为他自己赋予了这4个字一个全新的解释:“数”、“寄”、“清”,是一个过程的不同时期。“数”,指得的是不同的路径、求索过程的反复,不同阶段的不同认识;“寄”,表示寻找到了一种东西,可以寄情其中,与之交流,表达自己;而“清”,是最后的孤独状态,这时候你不需要别人向你承认什么,你认定了一个目标,你会坚定地走下去;至于 “风”,即“风格”之意。4个字合在一起,便是一种私人化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