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冰心出生在茶人之家,先天有了品茶、论茶的优越条件,只是在品茶这一点上开窍要到中年以后了。先说冰心的祖父谢銮恩,他可是一个有根基的茶人。单从泡茶用水的讲究可见一斑:他泡茶弃井水不用而用雨水。福州天气本来潮湿多雨,每俟天下大雨,屋瓦被雨水冲洗干净后,谢銮恩便用竹管引屋檐上的雨水到大小水缸里,这样的水缸都盖着大木盖,大木盖上还开着小盖,泡茶时只须打开小木盖,用小水勺舀出存储的雨水,如此的水最纯净,没有土味。冰心的父亲也保持着祖父的习惯,一直到他们举家迁往北京,由于彼地干旱少雨,只好改以自来水泡茶,不过,每次便要多多投放茶叶,以使茶香盖过水味。
冰心对大人的行止印象深刻,到抗战时期,全家避难重庆,在重庆歌乐山居住的冰心于百无聊赖之中,“一面用‘男士’的笔名,写着《关于女人》的游戏文学,来挣稿费,一面沏着福建乡亲送我的茉莉香片来解渴。这时我总想起我故去的祖父和父亲,而感到茶特别香洌。我虽然不敢沏得太浓,却是从那时起一直喝到现在。”冰心喝茶的历史可以从此算起,而这其中,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是品饮清茶的味外之韵。歌乐山时期生活中,老舍常到她的家来,每来亦必索茶喝,他赠给吴文藻和冰心的诗中写道:“中年喜到故人家,挥汗频频索好茶。且共儿童争饼饵,暂忘兵火贵桑麻。酒多即醉临窗卧,诗短偏邀逐句夸。欲去还留伤小别,阶前指点月钩斜。”
冰心在89岁时写了《我家的茶事》,言及“现在我是每天早上沏一杯茉莉香片,外加几朵杭菊……”———还是不能够清饮,然而不能因此苟求如此一颗对于茶有着挚爱的心吧?!何况,她是将她的亲情乡思都寄托在这小小一杯茉莉花茶中———为此她专文写道:“我的故乡福建既是茶乡,又是茉莉花茶的故乡。解放前,四川、湖北、广东、台湾虽也产茉莉花茶,它的品种、窨制技术都是从福建传去的,花茶的品种很多,有茉莉、玉兰、珠兰、玫瑰、玳玳等,而我们的家传却是喜欢茉莉花茶,因为茉莉花茶不但具有茶特有的清香,还带有馥郁的茉莉花香。”这是一段令人感动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