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耀福家住在村子村头,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简陋小屋内,别小看村头这个名字,这里却是革命战争年代中共福建省委的诞生地,村里随处可见红色遗迹:有方志敏1931入闽时刷写的“中国红军万岁”标语,有“新四军第三支队崇安留守处”旧址,有“坑口革命历史纪念馆”,有“中共福建省委旧址纪念亭”,这处处的红色印迹见证着坑口“红旗不倒”的光荣历史。2004年,坑口连同武夷山的大安、赤石一同被列入全国30条红色旅游精品线路和全国100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名录。
虽然坑口的红色历史如此灿烂,但老衷讲起了“红军茶”的故事,还是让我激动不已,这是我在武夷山第一次听到“红军茶”。
战争年代,部队常常活跃在闽浙赣三省交界处,坑口便是其中之一。那时的坑口村民就有自制野茶的习惯,将之作为去暑、消食、提神的好方子,当部队进入到坑口时,野茶便成了战士们进山必备的良药。衷耀福小时听父亲说,有一位小战士曾被野茶救过命。原来,一次长时间蹲守在深山密林,暑气加上肠胃不适,这位战士生病了,而且肚子痛的受不了,全身没劲,那个年代药品紧缺,山上又没药。无奈之下,小战士想起村民送的野茶,便泡了一碗喝,没想到两碗茶下肚,气顺了,肚子不痛了,精神也来了。从那以后,野茶的神奇功效在活跃于闽浙赣深山的部队中传开,每次进山战士们必带野茶,将之作为便于保存的具有提神、助消化、利便、去暑等功效的草药。村民们知道部队战士喜欢这种野茶,便冠于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红军茶,一到做茶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做些送给战士。但由于坑口村多次蒙受过国民党顽军的血腥“清剿”,66个村子先后被毁灭57个村,3900多人口被杀被饿死仅剩500多人。“红军茶”这个概念也随着村子的被毁、人口被灭几近消失。
衷耀福小时看父亲做过“红军茶”,便掌握了制作技艺。由于“红军茶”并不能给村民带来多少经济收益,如今,村里会做愿做红军茶的人很少,衷耀福说,在他那个自然村只有他一个人每年会做一点,把它当作一种药用价值较高的茶。衷耀福说,这样下去,这个红军茶的制作技艺会很快消失。
工序简单的“良药”
那日,衷耀福向我们展示了“红军茶”的整个制作流程。
上午10时许,衷耀福拎起一个小竹篮,戴上竹笠,腰上别着柴刀,来到离家最近一个山头上,“前几天我来看时这棵野茶树还有些嫩,今天应该可以采了。”虽然衷耀福已有57岁,可走起路来用“健步如飞”,爬起茶树来用“灵活自如”一点也不为过。
这棵野茶树与我所见武夷山的所有茶树不同,是从一块巨大的岩石缝隙中长出来的,也许年岁太久,树干已烂了一大半,仅剩二三十公分粗的半块树干,茶叶是从树干的枝枝桠桠上长出的。老衷利索地爬上茶树,将竹篮挂在树枝上,一芽一芽地采摘起来。大约1个小时后,老衷就采了一小竹篮的野茶。
红军茶的采摘规格和武夷岩茶的要求基本相同“三叶一芽”。刚采摘下来的野茶,有一股淡淡的青味,叶杆呈暗红色,叶片的四周也呈暗红色,叶片的轮廓织着一层细细的茸毛,最独特的是叶面上竟长着一粒粒的“泡泡”,衷耀福说,只有老野茶树上长出的叶芽才有,太嫩的叶芽就不会长,“这样的茶叶做出来,药效更好。”
11点半,衷耀福回到家,把一篮子的野茶倒在竹苈子上轻晒,即“晒青”。
中午吃完饭,衷耀福将野茶收起倒进用柴火烧的烫热烫热的铁锅里,用手翻炒起来,他一会将茶在锅里摊搓,一会将茶上下抖翻,很快青红的茶叶变成了棕红色,直到茶叶完全柔软为止。衷耀福说,这是去水份,即“炒青”。
此时一篮子的野茶只剩一团,衷耀福将又热又软的野茶放在竹苈子上使劲揉挪,揉挪野茶时很费劲,感觉像在揉挪面粉,而且不能停。看着丈夫忙的一脸是汗的样子,衷耀福的妻子也来帮忙,试图想过过手,可不知怎么回事,茶叶到了她手上就不成团了,一个劲地往散里走,妻子只好笑着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茶叶不听我的话。”最后还是衷耀福上场,直到揉挪的茶叶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本色,他才收手,然后再将茶叶全部抖开在竹苈上,这一工序即“揉捻”。
衷耀福告诉我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即“烘焙”,由他的妻子来完成。将揉挪好的茶叶摊晾在农村特制的竹鼎上,下面用炭火慢慢烘焙,这个过程时间最长,当日下午约2点半开始烘焙,衷耀福说到晚上11点左右可完成,这之间大约1-2个小时翻一次。
红军茶整个制作过程全部用手工完成,衷耀福说,虽然工序看似简单,但每道工序的一些细节还是要凭经验,简单的工序,不简单的技艺。
红军茶与武夷岩茶的制作有两大不同,一是少了发酵阶段,二是烘焙完的茶叶连叶带梗一起泡着喝,少了拣茶工序。红军茶的模样是我看过所有茶叶中最难看的,真正是“粗枝大叶”。但就是这样一种生于农村,根植于乡土的东西,在战争年代却成了深山里战士必备的“良药”。衷耀福记得,小时候,夏天村民们家中每天都会泡上一大壶,一家人当作开水喝,如今,泡“红军茶”当开水喝的村民已经非常非常少。
一段需要救赎的记忆
当沉寂的“红军茶”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如何救赎“红军茶”,不让这段记忆被湮没,成了摆在当地党委、政府面前的一个新课题。
据洋庄乡党委书记周靖介绍,像制作“红军茶”这样的茶树在坑口和大安的深山有许多,面积约有500多亩,但由于“红军茶”的这段历史鲜有人知晓,只有坑口、大安少数年岁大的老人知道会做,使得“红军茶”渐渐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村民们也不再称其“红军茶”,改称“野茶”,一种能见证一段辉煌文化历史的证物就这样消失在人们的不经意间。
自从四年前,洋庄的大安、坑口被列入全国30条红色旅游精品线路和全国100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名录,洋庄乡党委、政府一直都在努力挖掘红色资源,不仅重新修缮整治了大安红色遗址,还开辟了红色旅游线路,有红军潭、红军地道、红军之家、红军街等等,但最有特色的红军茶至今还没开发出来。为将红军茶发扬光大,今年,洋庄乡引进了一家外地茶叶企业到大安和坑口考察生态环境和红色旅游,这家企业对这片红土地上的红军茶有了兴趣,已在着手策划开发红军茶。
武夷山的一位茶专家说,其实,“红军茶”是武夷山绿茶的一种,接近高山云雾茶,但由于武夷山是世界乌龙茶和红茶的发源地,特别是大红袍、正山小种红茶在市场上很有名气,也使得生长在大红袍故乡的“红军茶”被人们忽略了。
衷耀福说,生长和流传在大安、坑口的“红军茶”其实也不需走不出洋庄革命老区的大山,只要让红军茶的这段历史回归,在红色根据地里占据一定的位置,就是红军茶最好的归宿。据悉,武夷山大安、坑口红色生态旅游线路,2007年接待的游客11050人。“红军茶”因着其特殊的历史意义,战争年代曾服务烽火战士,如果和平年代能为老区人民服务,也许能成为老区人民的又一条重要致富之路。(金文莲 文并摄)
图1:制作“红军茶”的青叶;图2:夫妻俩小心地将刚采摘下来的青叶倒进竹苈中晒;图3:动作娴熟的炒青;图4:揉捻完后的红军茶模样;图5:农家土房中的,衷耀福的妻子接着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烘焙;图6:衷耀福的家就在大山脚下。(茶叶门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