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改目录、卷数
目录是全书的纲目,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古书的章节体例,可以借以了解古书内容。同一种书由于刊刻者、刊刻时间不同,目录卷数会产生差异。书贾常常利用这个特点,删割目录,剜改卷数,以残本充全书。
《唐诗正声》,明高「木秉左右结构」辑,明种德堂刻本。全书二十二卷,无锡市图书馆收藏一部残本,存卷一至五、八至十七,计十五卷。书贾为了将残书冒充足本,首先割吉卷十六至二十二的目录,从原书目录末尾剪下“唐诗正声目录终”接补在目录卷十五“五言排律三”后面。接口接在栏线处,接痕不易察觉,造成假象,似乎全书目录到此终了,全书即为十五卷,诗选至五言排律。但书贾却没有注意到原书凡例说得很清楚:“诗体之次第,为卷先五言古诗,次七言古诗,次五言律,次排律,次七言律,次五、七言绝句。”说明五言排律后,还有七言律诗和五、七言绝句。书贾为伪作全书,将卷十六、十七的卷端和书口剜去“十”字,同时将小题“七言律诗”一、二,分别剜改为“五言古诗一”,和“七言古诗二”。这样剜改后并没有使书和目录相符,原书目录卷六是“五言古诗六”,如果谁把卷十六的七言律诗当五言古诗来吟,一定是诘屈聱牙,无法理解。还有一部明周文采辑的《医方选要》,全书十卷,明刻本,残存二卷。书贾先剜去原书序中有关记载卷数的文字,再将卷二剜改为卷上,卷一就势改为卷下,书口也进行了同样的剜改。为何把卷二改成卷上?这是为了图改起来方便,卷二只要改动上面的一笔,卷一无须乎剜改,只在“一”下添两笔就行了。这样一剜改,周文采辑的《医方选要》残本,就变成了上下二卷本了。由于剜改的部分很少,再加上在卷端剜改处钤了“文渊阁宝”的方印,很容易造成错觉,以为全书无疑。
书贾除剜改目录、窜改卷次外,还有伪加目录一法。此法常见于丛书零种的作伪,即将几种丛书零种合在一起,加上一个目录,另成一书。如元陶宗仪编的《说郛》,清顺治三年两浙督学周南、李际期宛委山堂刻本,存五百六十种。书贾将这些书合起来伪题书名《儒林学海》,明无锡尤镗辑,还在书前杜撰了一篇尤镗自序。尽管存书多达五百多种,书贾还是不厌其烦地伪加了目录,同时还钤了清名家阮元的藏书印“文选楼”,将若干丛书零种改头换面,冒充一部完整的稀见丛书。
伪作名人批校题跋
古书流传,无讹抄本还是刻本,总不免有讹误之处,若经过名手校雠,纠正讹误,就使得古书正确可靠。因此,有名家手校过的书,素为藏书家所珍视。而书贾临摹名人手笔,伪造名人批校题跋,也并不少见。无锡图书馆的《管子》二十四卷,唐房百龄注,清刻本,书的天头有朱墨二色批文,不知出自谁的手笔。大概批者没有名望,书贾割去卷二十四末尾批者的题款,改题“同治九年孟秋七月无锡薛福成校读一过”。将这题款与眉批比较,很明显薛福成的题款系后人所加,因为那些眉批实际上是对《管子》的评论,并没有校过一字。还有一部《荀子》二十卷,明嘉靖十二年吴郡顾氏世德堂刻“六子全书”本之一种,有佚名氏用朱墨二色过录清惠栋的题跋和校字。惠栋是清代校雠名家,书贾为了提高这部书的价值,就利用这些过录的惠栋校践,假冒惠栋手笔,在扉页上题“二惠先生校正《苟子》二十卷,惠学士士奇朱笔,惠征君栋墨笔”,卷二末题“乙酉年取摹印宋刻本校毕,差落三十七字”,反面又题“乾隆癸酉十万,又取何氏校景宋本校此二卷,松崖”,在题款下钤了“惠栋之印”一明文方印,而在卷二十末尾惠栋题款下则用墨笔描了一方“惠栋”的印章。另外还在书的原文中进行毫无变动的涂改,如在卷一“青取之于蓝”处,将“取”用墨笔圈去,边加了一个“取”字。其他几处涂改亦然,可谓欲盖弥彰。所谓惠士奇朱笔,惠栋墨笔,实际上朱墨两色批校均为一人手笔。书贾加上惠土奇批校,是为了更吸引无锡的藏书家,因为惠士奇是清代无锡的地方名贤。
抄本充稿本
稿本的价值当然比抄本的价值要大得多,所以利用抄本涂涂改改以充稿本,也是书贾作伪的手法之一。如《乾隆吴江县志》五十八卷,清陈纕修、沈彤撰,清抄本,无锡图书馆存十七卷。书贾为了冒充稿本,先将书名剜去,伪题《三吴采风志》,著者为“勾吴赵函纂”。同时伪造稿本假象,在文中进行圈改,好像是著者撰写时修改的文字。但细看圈改之处,发现那些涂改的文字与内容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将原书文字的意思颠过来倒过去,书的内容并没有任何增删。如大清改成我朝或国朝,也没有把全书改完,原抄的“大清”字样还留存不少。《东华录》三十卷,清蒋良骐撰,清抄本。书贾割去这部书卷的前半页,加上伪抄的半页,题书名为《莫清肇基录》,著者为“无锡王会汾荪服父”。在正文前还伪加王会汾自序,记叙所谓《皇清肇基录》的撰述过程,以充稿本。
书贾造伪也不是完全无根据的,在伪造奇辟之书时,也是依据著者的生平、书中的内容,便宜行事。如《虞阳说苑》为民国丁祖荫所编,民国抄本,存二十一种。书贾将这二十一种重新编写目录,伪题《海甸野史》,锡山顾祖禹纂著。顾是明末清初无锡人,地理学家。明代灭亡后,他深怀悲痛,隐居著作,住在无锡与常熟两县之交的苑溪。因《虞阳说苑》是记述常熟掌故以及有关明季史乘,书贾就利用这一点造伪,在抄本中窜改,以冒充顾祖禹的稿本。还有《徐霞客游记》十二卷,明代徐弘祖撰,清抄本。书贾将书名改为《游名山记》,题“锡山安希范”撰,同时铃“稿本”一长方印。安希范系无锡人,明万历进土。《无锡金匮县志》卷三十九记载,安希范著有《名山记游》等书,可见书贾是依据县志的记载作伪的。为使藏书家更加深信,还在前面加了一篇序,记叙安希范撰《游名山记》的经过。由于这序是旧纸新抄,而原抄本有蛀痕,为了达到这序和原抄本为同一时间抄写的效果,书贾用剪刀在新抄的序上仿照原抄本伪造虫蛀的痕迹。不过蛀痕造得太拙劣了,到处是直角,因而露出了破绽。因为蛀虫是没有那样的本领的。
以装帧造伪
在古书中以装帧造伪虽属少见,但也绝不是没有。北京图书馆藏有一部来程颐传注的《周易上经》四卷,本是清光绪十年黎庶昌刻《古逸丛书》的零种,书贾用棉连纸染色,改装成所谓黄荛圃式的蝴蝶装。书口伪造伤残,从后托裱。第四卷末页亦假造残缺,再用刀伪造虫蛀孔痕。这样一来竟把鼎鼎大名的版本学家张元济蒙混过去了。张氏居然定其为元至元积德堂刻本,并在卷端钤盖“涵芬楼”、“海盐张元济经眼”印记,以示珍藏。
伪造伪钤名家藏书印鉴
印章是各种文件上的证明物,不论机关或私人的各种文件或证明书等,都要加盖印章,以为凭信,防止别人冒名顶替。把玺印铃盖在书籍上,作为收藏、校读、鉴赏等等的印记,这一作法起于何时,已不可确知。唐王建《宫词百首》中有:“集贤殿里图书满,点勘头边御印同,真迹进来依数字,别出锁在玉函中。”王建是大历十年进土,根据《唐诗纪事》中有关记载,和《新唐书》中王守澄传来推测,其《宫词》最晚当成于元和、长庆年间,可见在公元9世纪初,书籍就开始用印了。明清两代一些著名的藏书家,差不多都有几方、甚至几十方各种形制、不同印文的印章。这些藏书家,很多人又是当时的知名学者,他们学有专长,精于鉴别。因此,他们的印章被后人认为是认定、鉴别版本的重要根据之一,很受目录学家、版本学家和藏书家的重视。过去编制的许多藏书目录,都把一书的藏书印章详细地进行著录,其原因是它和版式、行格、字体、纸张、墨色、讳字、刻工、序跋、牌记等等一样,都是鉴定版本的根据。不同的是,版式、行格、字体等条件,是先天的,是在成书过程中产生的,对于鉴定版本,只能起辅助作用。但是印章却有一个独到之处,即凭借它可以考查一本书的流传源流。这一点,对于确定一本书的版本,是十分重要的。同时,一本雕印精美的善本书,倘若钤上几方朱白得直的藏书印,朱墨灿然,还会进一步提高书的身价,使它同时成为艺术珍品。书贾射利,伪造版本,也往往要钤盖名家藏书印鉴或伪造名家藏书印鉴的道理即在于此。上面提到的一些书中,几乎每个例证都有伪印作为配合。这说明名家藏书印也可能伪造,应特别注意,不可盲从。更不能轻意以此作为鉴定版本的根据。
上面所述古书作伪的十三种类型,仅仅是某些旧书肆作伪的一般手段,而且在作伪时并不是孤立地使用某一种手段,往往是几种手法同时用到,但古书作伪无论怎样变化多端,手段怎样高超,总不免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我们仔细研究考察,大多数伪作还是不难识破的。如剜改的书只要朝着光亮处一照,伪饰之迹就显然毕露。因此在鉴定时,不要急于查找参考工具书,而应对原书先进行审慎研究,考察其来源、出处和保存、流传的过程。尤其遇到那些奇怪罕见的书,更需特别注意,广征博采,进行多方考证后再作结论,切忌主观臆断,牵强附会。同时还要知道,对于明中叶的仿宋本、翻来本和两代交替时期的一些刻本,书贾尤其容易作伪,常把版刻年代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