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归队,就是继续搞他的高技术——因为杨先生毕业于河南省工业职业学校,学的是化工科,与陶瓷密切相关。
“与东德、保加利亚、波兰等搞陶瓷合作,我主要搞的就是窑炉;搞完后,从技术职称方面而言,景德镇乃至江西省第一个热工工程师,就是我了。”
杨先生说,“当然,我还担任着江西省景德镇市轻工部陶瓷研究所技术室主任兼书记、实验工厂厂长、窑炉组组长等;那时,瓷画著名的‘珠山八友’,如刘雨岑等,都在艺术室。”接着,国家指令,要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景德镇古代精细瓷器。
这样的任务,在景德镇是搞不了的。
杨文宪领着4个人到了上海,代表江西陶瓷组参与中国科学院冶金陶瓷研究所的研究。其时,周仁为该所所长,此外还有严东生、李四光的女儿李林等,他们都是学部委员(院士)级的,是当时中国顶级的陶瓷、材料专家。
搞完后,出了一个报告。其中,在周仁所长的支持下,杨文宪撰写了《平焰柴窑的工艺分析与热工研究》(后收入科学出版社《一九五九年硅酸盐研究工作报告会论文选集》)。
“那时,我还是20多岁的小伙子,都是顶级科学家,不敢在大会上作报告。周仁所长对我说:你别怕,有我支持呢!”
这样的报告,等于以科学的方法揭开景德镇千年陶瓷的秘密。“老板愿意吗?把庄(烧窑工)愿意吗?”杨先生说,“我把每个杯子的重量都称了,难得很,就是要把一切都数字化。那时,没有景德镇市委书记的鼎力支持,根本就不可能进行。”
研究,当然不是目的。
这次研究甫一结束,“国瓷工程”任务就下了下来——为国家宴会、大使馆生产“国家陶瓷”。生产“国瓷”,中试车间就设在江西省景德镇市轻工部陶瓷研究所,作为技术室主任兼书记、实验工厂厂长、窑炉组组长等,杨文宪的作为,自不待言。
“‘国瓷’都是实验工厂烧的,都得我过手呀!”杨先生说,“‘国瓷’结束,‘毛瓷’来了。”
“毛瓷”茶杯,毛泽东画样
“1960年,中央下给所里的任务,就是‘毛主席用瓷’。”杨先生说,“因此,现在说‘毛瓷’要比说‘红色官窑’什么的,更恰如其分。”
“毛瓷”烧了杯、壶、盘、碟等茶具、餐具——“毛泽东亲自画草样的只有茶杯,也就是说,你看到的这两只茶杯,大样出自毛主席。当然,我们也作了推敲,进行过小的局部更改。”杨先生指着自己的两只茶杯说。
将“毛瓷”茶杯与其他类型相若的茶杯放在一起,其“精气神”一下子就把其他茶杯比得再也找不着北了。
“毛瓷”茶杯是“毛瓷”的经典造型——“造型上,只要稍微动一点儿,就会出问题;胎与釉,自然也是最好的;松柴烧制,不但套有匣钵,而且匣钵内还要套上个无釉瓷胎,以免污染瓷器;瓷画画的是‘水点桃花’等,几乎全出自刘雨岑之手;‘水点’画瓷是刘先生的创新之作,当然也是他的拿手好戏;都是手工拉坯,杜绝机械化操作;采取内支烧,瓷器表面不留痕迹,底部不会刺伤台面。”杨先生说,“‘水点桃花’开在洁白的陶瓷上,活灵活现;胎体通灵剔透,不是和田玉,胜似和田玉。”
一窑烧10万件,只选三五件;有个黑点都不行,都要毁掉。“‘国瓷’与‘毛瓷’有什么区别?区别大了!这就是面对烧成瓷器,千里挑一还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的问题。”杨先生说。
当然,还有谁拉坯、谁画画、谁烧窑的问题;当然还有原材料的问题,伟人用瓷乃至伟人“画样”问题,名家作品、非名
家作品问题等。
“因为在1960年代初,还没有军管等问题,制瓷环境还是比较自由的。不能说没有师傅偷拿过,但不会很多;至于我,就是‘毛瓷’,也是相中哪件就留哪件;我负责烧窑,不能不让我留样吧?那时尊重科学实验,要留样,是谁也不能插嘴的。”
杨先生说,“不是吹牛,送给毛主席的,倒也不见得就比我留下的好。你看我这茶杯,一点儿杂质都没有,这叫万里无云呀!1975年,我回郑州的时候还有十多件,有的让孩子把顶(茶杯盖)撞掉了,有的把把手撞掉了,有的还送了朋友,现在我就只有这一对茶杯了。”
杨先生还存有一套“毛瓷”九头茶具(一壶四杯四碟),那是1975年他调回郑州之前烧制的。“要走了,朋友非要做个纪念。”杨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