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祭祀播种贮贝器,呈铜鼓形,四耳三足,盖上竟铸了35人:有端坐肩舆中的贵妇,有抬肩舆、开道、执伞、跟随的男女仆,有播种的农夫农妇,有趁祭祀场所做买卖的商贩,有头顶薪束的、手捧罐坛的、挟挎篮筐的、展示布帛的;或站或行,或蹲或坐,姿态各异,栩栩如生。其场面之宏大、人物之众多、工艺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还有那一个个跪着的、断臂的奴隶,那一头头仰天怒吼或静静安卧的牛……无不神情生动,让你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专家们说,根据碳14数据和其他考古材料推断,云南青铜文化滥觞于公元前14世纪,鼎盛于公元前7世纪至公元前2世纪。在那个时代,在云南中部滇池、抚仙湖、星云湖一带,《史记》称为益州的地方,居住着一个古老的民族———滇人。古滇国农耕和畜牧业较为发达,青铜器物中有那么多牛、马、羊就是明证。
专家们还为我们做了这样的比较分析:中原地区的青铜器一般体形庞大而笨重,格调过于严肃和规范化,使人感到威严、庄重、神秘有余,而生动活泼不足。就器物种类而言,中原地区由于铜锡稀少而珍贵,故青铜器多为兵器、礼乐器及宫廷用品,而且多为王公诸侯贵族所专用,非平民百姓所能享用;而云南不论是生产工具、生活用品、兵器、乐器,还是各类装饰品,都可以用青铜制作。如滇青铜器中的铜伞、铜枕一类生活用品,在中原地区不会用青铜铸造。另外,中原地区青铜兵器虽然种类繁多,但像滇青铜器中诸如鸟钮矛、吊人矛等铸造或刻画人物、动物及昆虫的兵器,在中原地区也极为罕见。
这就是说,李家山青铜器有它自己的特点,为中国青铜文化的丰富性提供了重要例证。
感谢早街生产队的那几个社员,1966年春,他们在李家山西南坡修梯田时刨出了一些“破铜烂铁”。1969年夏天,一场豪雨冲走了山坡上的浮土,又洗出了一些铜器。社员们把这80多公斤“破铜烂铁”交到江川龙街供销社,价格是每公斤三块六。
感谢龙街供销社的那几名职工,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这些玩意儿的真正价值,但他们知道这是文物,于是,全部以调拨价上交云南省博物馆。
这才有了1972年的考古大发掘,共发掘墓葬27座,出土青铜器1000余件,其中就有稀世珍宝“牛虎铜案”。二十年后,文物工作者们又在这里发掘墓葬58座,出土了铜鼓、贮贝器、铜俑、编钟等青铜器,种类齐全,工艺精良。
从器物的功能来看,这林林总总的青铜器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生产生活的工具用物,另一类是战争中使用的兵器。看来,和平与战争是一个永恒的主题。那个时期,中原一带诸侯割据,战乱频繁,边陲之地云南也不太平,以滇池一带为中心的十多个小国寡民的城邦部落间的纷争无休无止。由于战争的需要,古滇国的贵族们为保家卫国以及惩戒奴隶,十分重视兵器的制造和拥有。李家山出土的680余件兵器就是明证。
如今,两千多年过去了,硝烟远去,时空的间隔使我们可以从历史中跳出来,用审美的眼光打量眼前这些精美的青铜器,叹服于它们演绎出的力与美、简洁与复杂、永恒与瞬间等美学命题。然而,与观看司母戊大方鼎不同,在这里,在李家山青铜器博物馆,我却无法平静地审美,因为透过那一层层青铜锈蚀,我读出了其中凝聚过的血与火、苦与泪、压迫与反抗、文明与野蛮、祥和与祈祷……
青铜的江川、青铜的玉溪、青铜的云南,让我见识了彩云之南文化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