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此词在目前北京语言中,是为文词儿,一个文雅的字眼。不以解渴为目的,而是以礼节形式为尚。譬如,到人家里做客,主人将本已洁净的茶具,再礼节性地冲烫一下,沏上香茶,倾至杯中,双手递送。客人亦双手接过,主人再自斟一杯,双方就坐,边饮边谈,其情融融。再如,约几位至亲好友至风景绝妙处,沏一壶香茗,凭栏而坐,极目远景近物,手边茶水飘香,其境优雅闲致,乐在其中矣。又如,谒见上司、上级或参加某一情调高雅的聚会、会议,每人盖杯一只,其间,偶啜一口,不失体统,又是礼节性的表示,充分体现了茶礼貌。凡此种种的饮,茶叶必须是大众化茶叶的中上品。《红楼梦》妙玉在众人乱哄哄的当儿,将宝钗、黛玉二人唤到另一间静室,另备茶具,请二人单饮雅茗时,发表了一篇妙辞:“一杯为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她这里也用到了“饮”字,但却是饮牲口的饮字。北京这个饮字有两个读音,一为饮驴的饮(印),一为人饮茶的饮(引)。这有两个读音的饮字,当年是仅有一个饮驴的饮音,还是妙五只用了饮牲口的饮字音而未用饮茶的饮字音,我们不甚知之,故不敢妄加揣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妙玉认为少饮品茶是高雅举止,而驴饮则是为雅人名士所不屑的。
喝,是北京话中一个通俗的字眼。谈到喝茶,也是一种大众化的通俗热饮,是为了解决口渴的生理需要和某种场合消磨时光的辅助品。过去,老百姓家里很少有暖瓶的,现喝现烧。一大铁壶的水烧开了,提起,往地下浇几下,发出的是“噗噗”声,则表明水开了。高举铁壶将滚开的沸水直泻而入,冲进大瓷茶壶里,盖上盖儿,闷一会儿。喝的时候,把水倒出一茶缸子,再倒回去,砸一砸,让茶味更浓更酽一些,才喝第一碗。后来有了暖瓶后,便直接用暖瓶水泡茶、续水。但喝的程序仍不变。此种喝茶法的人,一般都是久居北京的从事体力劳动的大众人物。他们在外劳动一天,又累又乏,回家吃罢饭,总要沏一茶壶水解渴解乏去油腻,或在家一个人自斟自饮,或端着壶到当院当街,与老哥儿们下下棋,侃侃大山,无疑也是劳动后的一种享受。这种喝茶方法,往往不求有多大味,但一定要求有较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