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勤芳认为,陈曼生很可能手绘了一批紫砂壶样,请杨彭年等人制作,这批壶样究竟有多少种,现在还是一个谜,但应该不止18种。
业界公认“曼生十八式”开创了文人壶的先河,让当时文人普遍热衷的字画金石敷陈其上,据说陈鸿寿自创“曼生十八式”的动机,就是不满之前的紫砂壶器型没有留出足够的书画题铭空间,这一传闻与陈鸿寿的金石大家身份相符,应该不谬,以文人身段婀娜于紫砂壶之上,陈曼生是第一人。
读陈曼生的壶铭,委实是一种享受。
比如在一井栏壶上,曼生题“汲井匪深,挈瓶匪小,式饮庶几,永以为好”;在一扁壶壶身上题“止流水以怡心”;题一石瓢是“不肥而坚,是以永年”;而另一石瓢提梁则是“煮白石,泛绿云,一瓢细酌邀桐君”……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他在一箬笠壶上的铭文,曰:“笠阴喝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
陈曼生的阿曼陀室有一中堂,“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如此境界,今人难觅。
四
细密的汗珠很快从李昌鸿的额头沁出,相对他妻子沈遽华的自如与轻松,打身筒这样的前期工序显然不是李昌鸿的日课,他拿手的似乎是在壶上写字,成型的壶坯端到李昌鸿的案头,寥寥数笔,一行或两行漂亮的行楷跃然呈现。据说,李昌鸿的小儿子李群师从另一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徐秀棠,擅长陶刻,理论上说他只要照着壶坯上的字与画下刀就可,可据说如果仅止于此的话,不仅难传神,更难有魂。
你可以把这一系列看成一次又一次的创作过程,但客观上说,它其实就是一流水。
不同的是身份。沈遽华,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李昌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李群,高级工艺美术师……如此豪华的流水,就是一次次的创作过程;而在宜兴丁蜀镇那些随处可见的作坊里,同样的作业,只能视为一道道工序的完成。
然后是价格的不同。
一把李昌鸿设计、沈遽华制作的《奔月壶》要多少钱呢?沈遽华笑笑:16万。而在宜兴紫砂工艺厂,你只需花费1000元左右,就可以购得一把纯手工制作的紫砂壶。前中国宜兴陶瓷博物馆馆长时顺华把这样的价格差异,形容为“你究竟想娶章子怡为妻,还是只是想讨个寻常女人为老婆”。
有一种观点说,“从第一天起,工业化的廉价紫砂壶和传统手工制作的、满足上层社会消费的紫砂壶就是两个玩意”,其实,是不是传统手工制作并非紫砂壶的定价标准,一团紫砂泥捏在什么人手里,才是决定它究竟是“富贵逼人”还是“价廉物美”的关键。李昌鸿承认,自从师傅的作品卖出天价后,有更多的客商前来敲他在洛涧的家门。
1955年10月1日,李昌鸿正式成为顾景舟门下的弟子。
那年夏天,正在南京求学的李昌鸿回到老家丁蜀镇歇暑假,得到消息说蜀山陶业合作社的“紫砂工艺学习班”正在招收学员,这个蜀山陶业合作社,正是今天宜兴紫砂工艺厂的前身,这个组织当时正在尝试改变千百年来都是家庭作坊的紫砂制造模式,变作坊为工厂。据《宜兴地方志》记载,1955年的蜀山陶业合作社只有四十多位成员,而且多为中年以上的老艺人,要建工厂,首先就得招收工人。
李昌鸿回忆说,当时全镇只有三十多个人报名,后来却录取了27位。
这27位新鲜血液很快被分配给了5位紫砂老艺人,这5位老艺人全是紫砂大家:任淦庭、吴云根、王寅春、朱可心和顾景舟,他们当时的身份是“紫砂工艺学习班”的老师。一年以后,学习班又招收了36位新学员,教师队伍扩大到了7人,增加了裴石民和蒋蓉。同时,这7位老师有了新的身份,江苏省人民政府下发红头文件,礼聘他们为“紫砂工艺技术辅导”。这7位辅导是宜兴紫砂工艺薪火相传的关键人物,而“紫砂工艺学习班”的两届学员,延至今日,很多已成紫砂市场抢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