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幼时家境贫寒,父亲常外出做工,只能够饮些粗茶。他回忆说,小时候,每到盛夏,母亲常用粗茶饼或者薄荷叶之类熬上一大锅,吃过饭后,给一家人喝。虽没有甘甜的味道,现在回忆起来却是记忆深刻。“对于胼手胝足、衣食不周的广大贫民来说,是很少有人能饮到好茶的。即使饮自制土茶、锅巴茶、焦米茶、竹叶茶之类,也不会有繁文缛节。现在我是很喜欢功夫茶,和三两好友一起,但是这样的清闲却不是很多。
“当然,有好茶喝是在八十年代以后了”,王先生说,这时不但自己有了这样那样的名头和称谓,自己和朋友的生活也都日渐好起来,学生、文友常常送些好茶来。他回忆说,一位朋友原是安徽师范大学的校长,有一段时间,常有安徽的各种好茶送来。还有一位学生的学生是梅家坞人,每年总是有办法帮忙买到正宗的好茶,“一次我将这梅家坞的上等龙井送给方成,并交给他龙井茶的泡法,他回到家中如法炮制后告诉我‘妙不可言’”。
王先生转而说道,茶与社会生活关系如此密切,成为馈赠亲友的礼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在历代诗文中,谢赠茶的文字俯拾即是。李白、白居易、卢仝、苏轼,都曾为文。既有赠茶,必有讨茶。他说,古今嗜茶者中,最让人感慨的,是晚明昆山文人顾僧孺。在临终前,仍念念不忘向他的好友张大复讨梅花和茶。写下《乞梅茶帖》的绝笔。其帖云:“病寒发热,思嗅腊梅花,意甚切,敢移之高斋。更得秋茗啜之尤佳。此二事,兄必许我,不令寂寞也。雨雪不止,将无上之后把臂耶?”
说起茶来,王先生肚子里的故事一大堆,“历史上,有不少人就是在茶馆相识,并结为契友的。如清初西北的著名学者王宏撰与李因笃,起初并不相识。有一天,偶然在长安茶馆里碰到,隔桌搭话,各自猜想对方的姓名。等到问话后,都果然不差,从此成了好友。”
中国人一向重视交谊,而传统交谊最大的特点是宽容,王先生说,茶就是在这样的交谊中发挥着它媒介的作用,也可以说,茶对提高国人总体的文化素质起了一定的作用。
王春瑜,著名历史学家、散文家,1937年生于苏州,1963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研究生班明清史专业。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曾主编《中国反贪史》、《明史论丛》等;著有《明清史散论》、《明朝酒文化》、《古今集》、《明朝宦官》等;出版杂文、随笔集《“土地庙”随笔》、《老牛堂札记》、《续封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