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类的作品占大多数,书风特点与史评相吻合。如《城南唱和诗》、《四书注稿》、《论语集注残稿》、《致彦修书》。
另一类朱熹款作品书风相近者仅两件,且风格十分相近,如《书易系辞册》和这件海外回流的拍品《赠门人彦忠、彦孝同榜登第》诗册。
两类作品的差异不仅体现在书法风格上,更体现在两者的书写水平上。如果说前者数件作品的差异存在书风演变的差异,真伪的差异,但其中仿品也极力追随真品的书风。真伪书法中体现着或多或少的魏晋书风。
而后者则书技拙劣,鲜有大家气象。如果我们认定这两件作品是朱熹的真迹,甚至认为是仿制水平尚可的赝品。那么陶宗仪、董其昌、扬慎等人对朱熹书法的评价应定为妄语。
任何一个人的书写习惯是终生不变的,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著名书家。即使有意改变,也能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因为,一个人书写时他的生理、习惯乃至受教育素质等,在书写训练方法等内外因素是渐进发展、协调统一的。
尤其是著名书家的早、晚期之分;大、小字之分更是一脉相承。
远观颜、柳、欧、赵四大书家的早、晚期书法之变,大字、小字之形,近看启功,刘炳森等现代书法大师之迹,均难以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书写工具的变化给书法带来根本性的差异。就是他们用钢笔写出的字体,也与毛笔书法风格无异。这一简单的道理,连仿制者也熟记心中。若从此来判断两幅书风截然不同的作品为同一人所书,只能是受某种利益所驱使下的牵强附会。
存世的朱熹书法作品真迹中,以《城南唱和诗》为其代表作,行笔顺畅,行气连贯,点划圆润,中锋入笔,藏锋隐芒,结构秀美,偶露变化,以求字体和行气整体之生动之态。正如古人所评,有魏晋人风度。其受“二王”书风的影响是很大的。
朱氏所书,不论真伪,均应与此品书合。
古人语朱氏善大字,按宋代文房用品之发展,尚无大笔,大笔不过今日笔店中的小型斗笔。另受宋代造纸张幅、书案大小限制,所谓大字应不过两拳,书写者应仍以肘腕之力运笔,字的点画,结体不会因大小而发生变化。而朱熹款《书易系辞册》,中字仅大过成人之拳,《赠门人彦忠、彦孝同榜登第》诗册中字尚未大过成人之拳,已与真迹字体谬之千里。
两书如一人所写,《书易系辞册》水平略高,但全无魏晋人之书风,应令陶宋仪,董其昌、杨慎等人观后瞠目。
《赠门人彦忠、彦孝同榜登第》诗册的作者应没有见过朱熹书法真迹或水平高的仿品,匆忙中找来一支兼毫秃笔。虽有的笔画也能中锋入笔,但此笔甚小,故有时笔肚触纸,且败笔很多,犯书家之忌,行书不似隶书,笔肚触纸应迅速离开,以求变化,但以笔肚下按来延长点画的长短和宽窄之变化,又以小笔写大字,故败笔极多,如所有的竖笔,无古人所谓“屋漏痕”、“折釵股”之感,倒有“折柴”之象,如“闱”、“榜”、“同”、“芹”、“袍”、“新”、“东”、“才”、“儒”、“门”等字。
古代书法中一个字的长竖笔往往是展示书者功力的体现,连接字与字气势的“字眼”,善书者写得十分精彩。而此册的“年”、“辞”、“泮”“醉”、“东”等字,不是故作颤笔,就是任意拉长。颤笔者,笔断意断气断,不知古人书学三昧,拉长者,中锋行笔起波伏无功力,止笔处下顿与上提不知所学。
总之,通篇文字,无一处可圈可点之处,不一一列举,书技一般,行笔狂躁。似不堪心志之苦,肌肤之劳、奋起乱书一通,若此为朱熹所书真迹,一代大儒心智若此,一世英名,由何而得。
古人云:“文如其人”,书法亦然,观朱氏《城南唱和诗》、字字玑珠,无不一一与心相印,从中可窥学者风范。
传承有绪,为鉴古书画关键之一。就是一幅仿作,也要千方百计、伪造出经历了前代的传承。
《赠门人彦忠、彦孝同榜登第》诗册如此重要的朱氏墨迹,竟然不见古代典籍记载,800年间,默默无闻于乡里,册跋中可知原有题跋,被收藏者因“残不堪”,“且不关记载”而割去。
古代书画上题跋,无一不与书画本身有关,更是后代炫耀传承的工具,如何不关记载?难道残不堪的题跋均只朱氏门人彦忠、彦孝家中豆腐房的流水账?
朱熹在理学上的贡献为千百年来中国古代知识分子阶层所珍视、敬仰,家有一字,无不视若拱璧,大肆传扬,编纂入朱氏诗文集。而朱熹赠门人诗,虽然有诗文“真迹”传世,却不见著录于朱氏诗文集?
读此册后,方解辽博所藏《书翰文稿卷》后跋语:“朱帖在世间多伪”之句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