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对一些带有气泡、砂眼、断裂遗痕的试样进行过许多观察和分析。结果发现,该处的表面颜色和光泽,与同一枚镜的其他部分基本上是一致的;其表面成份,则与颜色相当的同一枚镜,或不同的镜,都是基本一致的。如鄂州半圆方枚神兽镜E30,我们在试样断口附近的正面作过多处取样分析,其中一处的成份为:铜7.713%、锡51.857%、铅12.513%、铁5.571%、硅6.410、铝3.385%、磷2.414%、银4.493%(灰绿而泛白处)。另一处的成份为:铜12.906、锡61.164%、铅11.423%、铁6.149%、硅4.954%、硅2.133%,银1.268%。这两处成份大体一致,与一般的绿漆古镜表面皆属同一成份范围。鄂州直列重铭神兽镜E14各部的表面成份,不管补块部分还是非补块部分,都基本一致。其正表面成份为:铜13.39%、锡69.98%、铅6.284%、铁0.603%、硅5.681%、铝2.521%、银1.536%。这表明,缺陷处的表面处理工艺,与铜镜正常部位的表面处理工艺基本一致,都是使用粉涂锡汞齐的方式来实现表面镀锡的。一旦外镀,所有缺陷、缺损,所有不光洁的、粗糙的表面,都将被洁白光净的镀锡层掩盖,整个镜面便光洁如一起来。《淮南子修务训》云:“明镜之始下型,朦然未见形容,及其粉以玄锡,摩以白旃,鬓眉微毫可得而察。”玄,即黑,玄锡即黑锡,即是以汞处理过了的、颜色灰黑之“锡”,也即是锡汞齐④。这段文字是对铜镜表面处理工艺最为确切而简明的写照。对四神镜E3、直铭重列神兽镜E14等而言,其缺陷修补步骤是:(1)用软质合金填充气孔和砂眼;(2)表面镀锡并打光。对半圆方枚神兽镜E30言,其修补工艺程序当是:(1)清理破镜的断口和镜面。(2)用某粘结剂将破镜粘合,并在镜面一侧的断裂处粘上一层强度较高的白纸。(3)整个镜面均匀镀锡。最后,破镜重圆。
由于多方面原因,大多数镜都存在一些缺陷或缺损,所以,所有的镜都必须进行外镀,以保证其具有良好的映照效果。如组织疏松,稍有疏忽,就会造成较大的影响,稍加研磨,便会暴露出来,如若不作外镀,镜面上就会一片明亮,一片昏暗,呈现一种极不均匀的状态。那些刮削、研磨道纹,横一道竖一道,那些夹杂,斑斑点点,若不外镀,无疑都会影响到映照效果。那些气泡、砂眼和较大的发气残痕,人们虽可用锡铜合金填充,用紫铜修治,修镜面上无论如何也会留下块块斑痕的;若不外镀,非但映照效果不佳,也会令人不快的。那些粘结、焊接起来了的破镜,断痕横贯,没有同一的反射面,若不外镀,非但不雅观,也不能使破镜重圆。镜铭云:“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湛若止水,皎如秋月。清辉内容,菱华外发。”多么清新秀美的文字,若无光洁均称的境面,没有清晰的影像,古人决无此等诗兴。
我们以为,我国古镜表面处理的基本工艺是采用粉涂锡汞齐的方式来实现表面镀锡,这应当是毫无疑问的,不管宋后之镜,还是战国汉唐之镜,都是一样的,无一能够例外;除我们过去列举的大量考古资料、科学分析资料,以及本文列举的铜镜缺陷修补资料外,还有一些十分明确的文献记载,皆可作为佐证。明冯梦祯《快雪堂漫录》中有一段记述铜镜铸造工艺的文字,其在谈到了镜铜合金的熔炼工艺后说:“待铜极清,加碗锡。每红铜一斤,加锡五两;白铜一斤加六两五线。……铸成后开镜。药:好锡一钱六分,好水银一钱;先熔锡,次投水银。”此“碗锡”即锌。白铜,其意未详。药,即汞齐,用作开镜。依冯氏所云,红铜一斤加锡五两,假若烧损均衡的话,铜镜含锡量便是23.81%,这恰处于战国汉唐镜成份范围。冯氏又说这种镜铸成后要用汞齐开镜,这是战国汉唐类高锡青铜镜需用汞齐开镜的明证。这记载是最明白不过的。实际上,冯梦祯在《快雪堂漫录》中所云:“凡铸镜,炼铜最难”,也是指高锡青铜镜;宋后之镜使用高铅、低锡青铜,熔炼操作一般较之为易,与“最难”二字不太符。这段记载是了解我国古代铜镜铸造工艺十分重要的资料。
外镀在我国古代铜镜技术发展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不但是铜镜获得良好映照效果的基本技术手段,也是我国古代铜镜得以充分发展的一个技术关键。我国古代铜镜技术约发明于齐家文化时期,但直到战国中晚期才兴起,从技术上看,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便是长时期未曾找到表面镀锡这一简便的表面处理工艺,一但找到,它才飞速发展起来。